2017年4月7日,中山大学多个校区开始实行“限制校外人员入校”的规定,想要入校必须出示校园卡或学生证。4月11日晚,中山大学官方微博发布公告称:“根据学校相关规定,从2017年4月10日起加强校园出入管理。校友可持身份证等有效证件正常出入校园,母校欢迎您常回来看看。”
据悉,中山大学推行“限外令”的导火索,是近期校园内发生的几起校外人员冲击课堂的事件,严重影响了教学秩序和师生安全。而且中山大学一向苦恼于校内密集的校外人员,游客过多也常导致草坪被破坏、乱扔垃圾等情况出现。
对于此次“限外令”,网友们褒贬不一。而中山大学2015届校友陈伟祥对此却颇为不满,因为他在学校图书馆复习考研,新规定让他出入校门平添了许多障碍。虽然他是校友,但中山大学南校区5个校门中有3个校门都只接受凭学校证件和学生证入校。4月11日,他向中山大学递交了《信息公开申请表》,希望学校公开“限外令”的相关行政文件及相关法律法规。
多维解读
“限外令”折射大学开放之难
对于国内高校“犹抱琵琶半遮面”式的开放,常有人以欧美大学的“不设防”为参照,对国内高校尽情嘲讽。但是,欣赏欧美大学开放包容、与社会和谐共处的理念,并不意味着国内高校可以简单复制。因为欧美没有围墙的大学,自有其深刻的历史和制度根源。以美国耶鲁大学为例,它最初只在市中心的某个街角买下了一小块土地,在上面建造了学校的第一栋教学和宿舍合一的大楼。此后,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耶鲁大学就这样以东买一块地、西买一栋楼的方式进行扩张,导致校园建筑在空间上非常分散,与城市街区相互交错,无法合并成一个独立的完整校园。基于和城镇社区融为一体的校情,自然只能秉承“开放式”的管理思路。
相比之下,中国的高校既缺乏美国大学的历史基因,也没有相应的制度保障,而且长期秉承“封闭式”的管理理念,习惯于“躲进围墙成一统”,要想遽然实现“敞开大门”的常态化,无疑是在“挑战不可能”。换言之,基于国情,有限制的开放应当是相对现实的管理策略。罔顾实际大喊开放固然不足取,但同样以“现实问题”为借口发布“限外令”同样不应该。要知道,学校除了教书育人之外,还有传承文化、影响社会的教化功能,其承担的社会职能、社会责任在某种程度上远超老师和学生所营造出的小天地。
大学“限外令”不妨两面看
大学发布“限外令”确有其合理之处。高校毕竟是进行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的地方,不是每個社会人都可以随意随时进出的、纯粹的公共场所,也不是人人可以争而往之的旅游胜地。比如在中山大学,校园人流量很大,周末更是人满为患,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玩,草地上甚至没有一点空位,非常吵闹。发布“限外令”,是保障师生安全、维护正常教学秩序、营造良好的宜教宜学环境的需要。诚然,从社会人角度来看,他们也有进入大学校园参观休闲游览的权利。因为高校建设基于公共财政,是社会公共资源,是社会重要的知识源泉和思想高地,具有服务社会、回馈社会、教化民众的职能和责任。知名学府的文化氛围、人文精神,亦能对人们的思想起到激发与净化作用。
由此一来,大学校园到底要清静还是要开放,似乎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但实际上,只要“限外令”不采用“一刀切”的方式,矛盾就可迎刃而解。比如,可采取预约和检查身份证的形式,控制适量的人流进入校园;校园的室外区域如道路、操场、运动场可以向公众开放,教学楼、科研楼、宿舍楼、图书馆等则可严格限制,专人把守;对进入校园者,禁止大声喧哗、嬉戏打闹、践踏草坪、衣衫不整。如此便既能保证高校开放,又能避免扰乱秩序。对于对外开放,高校应该积极探索更多、更好的治理思路,“一刀切”地限外,只能暴露出自己管理水平的不足。
时评佳作
大学开放首在管理
文/王钟的
“中山大学是一所公立大学,是用纳税人的钱建起来的,应该向公众开放。”2017年4月11日,中山大学校友陈伟祥向校方申请信息公开,要求公开与“限外令”相关的行政文件内容,以及发布这些内容的法律法规依据。中山大学党委宣传部工作人员证实,目前校园的确已限制市民进入,后续会制定更多细则来规范外来人员进出校园。
在一些特别受旅游团青睐的大学,常有学子自嘲,每到旅游旺季,校园就成了“动物园”或“人民公园”,自己便成了“被参观”的对象。众多游客涌入校园,既有可能干扰教学秩序,也会增加校园内部人群密度、交通拥堵程度,给校园安全造成隐患。
反对大学出台“限外令”、倡导校园完全对外开放的人一般认为,公立大学依赖纳税人维持运转,应服务于最广大的公众。大学要欢迎游客、旁听生等各类人群,向社会分享教学、校园资源。这是大学的责任和义务所在,也是大学开放精神的体现。大学该不该对外开放,该不该修建限制外人的“围墙”,常跟“大学精神”这样的宏大命题联系在一起。
双方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校方多选择服从于师生利益,所以近年来维持全面开放的高校逐渐减少,出台程度不一的限制措施的高校越来越多。
没错,公立大学应该服务于公共利益,然而并非所有的公共利益都必须平均分配。在效率与公平之间,有的公共机构侧重公平,比如治安机构、医院、义务教育学校;有的公共机构则偏重效率,比如高校和研究机构。对于后者,只要它们为公众提供的获取资源的机会是均等的,就可以认为其满足了公平底线。比如高考等面向最广大公众的考试,就是公平分配教育资源的机会。
进一步说,大学对公共利益的维护,应当时刻以保证教学和科研质量为前提。向社会开放、提供网络公开课,允许旁听生进课堂,向公众展示校园美景,固然是分享公共资源的方式,但大学最重要的责任还是让学生安心读书,让科研人员高质高效地完成工作。如果游客参观等开放措施影响了校园秩序和安全,就有必要加强管理。毕竟,公众对一所大学是否满足公共利益需求的评判标准,首先是它有没有好好办学。熙熙攘攘的游客看上去人很多、声势很大,但也只是公众中的一部分甚至极少一部分。
其实,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跟宏大的“精神”等词汇连在一起。大学该不该开放、能不能开放,首先是一个管理决策问题。只要管理方法足够精细,足以平衡利益、化解矛盾,就能给各方一个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当然,拒绝一切外来人员,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还会影响校内师生生活,比如有的学校以加强管理为名,不让外卖、快递人员进校园,就是过于生硬的管理手段,公众、师生都不满意。同样,限制游客进入校园不等于全面禁止,区分教学区和校园游览区,区分教学日和节假日,区分商业性的旅游团和自发的参观者,视不同情况分别管理,将有助于其得到师生和公众的共同理解。
公共利益不应泛泛而论,也不必唱高调、举大旗。公共机构首先要尽到基本责任,在此前提下,向更多公众合理地分享资源。大学如此,其他公共机构亦然。
——摘自《光明日报》
点 评
大学到底该不该向社会公众开放?又该如何开放?这其实是近几年来时有被提起并讨论的话题。此次中山大学推出“限外令”,又将这一话题推到了聚光灯下。在写作本文时,作者展现出了高超的分析能力和平衡能力,既对学校、学生及社会公众的不同诉求表示理解,又深入剖析了为何大学拥有限制外人进去的权利。接着反对唱高调、举大旗,明确大学开放只是一个管理决策问题,而高校更该科学制定管理规则,平衡双方利益。文章抽丝剥茧、层层深入,读后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