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月球站

师新霞

终于，肆虐了一天的太阳披上红彤彤的新装向沙海的尽头踱去。白晃晃的天、白晃晃的地，终于也因为太阳的离场而温柔了些许——天蓝了，云朵红了，沙地金灿灿了且有了明暗，如木刻画般透着静谧和神奇。

一道小沙梁上，一只小蚂蚁扛着比它身体还要庞大的树花艰难前行，阳光把它的影像投到对面沙梁上，于是那就热闹了——起初出现了一峰骆驼，转眼又变成了蜗牛、宝塔……

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撅着屁股，看着小蚂蚁，又看看夕阳下另一边沙梁上小蚂蚁善变的影子，自言自语：“你这小家伙还是一个小导演，演一出影子好戏给我看……”一句谢谢还没出口，突然，他的鼻翼快速抽动起来，“阿——嚏——”一个悠长的喷嚏落下，局部地区飞沙走石且伴随着小到中雨，小蚂蚁一个筋斗云飞过了几道沙梁，滚落到谷底，由于“小水珠”的帮忙，蚂蚁滚成了沙球，还好树花一直在手。那影像自然没了踪影。

“对不起！对不起！”肇事者慌忙跪直了身体，两只圆滚滚的黑胖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小蚁，小蚁，你在哪儿？”虽然紧张，但他并没有乱动，只是跪在那，伸长脖子四下里望。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名叫时间，黑黝黝、胖嘟嘟的——在小蚂蚁面前根本就是庞然大物！

“哦，小蚁，你在这儿啊！”时间终于看到了面目全非的蚂蚁，长出了一口气，“好样的！加油！”也许蚂蚁太想逃离这个絮絮叨叨的庞然大物了吧，它驮着树花再一次艰难启程，随着它重新爬上一道沙浪的高处，它的影子骆驼先生才得以重生——在相邻的小沙梁上踽踽前行……

生怕影响了影像的时间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趴平身子，侧着脑袋，屏着呼吸，凝视着小蚁、小驼，思绪忽扇着翅膀再次起飞……

“时间，时间——”沙海起伏中，有一个几节列车房围成的院落，如一叶扁舟漂荡。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门口双手在嘴边合成喇叭大声喊着。吼了几嗓子，见没动静，又亮开喉咙唱开了：“时间你去哪了……”是的，这个大号的时间就是时间的爸爸。这里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是沙漠石油勘探的一个补给点，是时间爸爸工作的地方（他和另一个工人按月轮班值点）。他给这里起了个好听的名儿——月球站，于是，过往的司机便称呼他吴刚，久而久之，吴刚竟好像成了他的本名。

“嗨，喊你也不答应，又梦游呢？”终于，吴刚看到了儿子，大步流星地赶过来，抬脚在他的屁股上按摩着。动作还算温柔，但毫无防备的时间大脑袋还是攮进了沙里。

“哎呀，好烦！干嘛呀？小蚁、小驼正带着我去楼兰呢！我们正走在一个万花筒一样的隧道里，你就……”时间仰着沾着细沙的胖脸，眼睛都没舍得睁开。

“隧道？还万花筒？很是五彩缤纷嘛！”吴刚躺在儿子的身边，伸手捅捅他，“哎，儿子，楼兰不是死了吗？你语文书上写的啊！”

“可是，我觉得它不一定死了呀！也许它转入沙漠底下建了一座超大的地下宫殿，那里的人特别聪明，经常开着飞碟在世界各地玩……玩那什么，对，玩快闪。要不飞碟为什么经常会出现在沙漠上空呢？”时间依旧懒洋洋地闭着眼睛。

“哦！也有道理哦。”吴刚眯缝着眼，“那些神秘的UFO竟是消失的楼兰人的座驾，呵呵，想想都让人兴奋……”

接下来，這父子俩竟你一言我一语地勾画着楼兰古城以超现代文明的形式潜藏在沙漠深处的宏大场景，好似好莱坞大片哦！时间的妈妈，如果此时此刻在场，一定会弹起她那娇小的身躯，迸发出高分贝狮吼：起——床——了！然后，定是一系列象声词：噼！啪！咚！把时间的白日梦打得粉碎。没办法，谁让时间学习不好是学渣呢？噢，不，是学渣渣呢。

唉，学渣渣的苦，只有学渣渣知道啊！学校里，尽职的老师们排着队给他补课，连课间甚至音体美等课都不放过；家里，妈妈全程陪学……灌得他人和成绩混混沌沌一团糟。同学还奚落呢——把他们班四个学渣整成一个组合，美其名曰“四大金刚”。可悲的是时间的成绩总在“四大”的三、四名徘徊，更可悲的是“四大”其他三人各有所长，龙龙身高体壮，是春、秋季运动会班级主要得分手。

买买江有个虎爸，那是毫无原则地护儿子。一次数学考试，他抄得高分98分，交卷子时兴奋地把小抄夹在卷子里一起交了，老师打电话给他的爸爸，他爸爸竟生气地说：外江（维吾尔语之叹词）——你这个老师咋回事嘛？我儿子考差了嘛，你电话打得呢；我儿子考好了嘛，你还不愿意的呢。你想干什么呢嘛？数学老师被噎得半天没上来气，从此绝了给买买江爸爸告状的念头。

超哥长得可爱，微胖，皮肤白皙，整天笑眯眯的，只要老师一听写，娃在座位上一天都不抬头——忙着改错啊！踏实的态度，让老师和一众同学心疼不已，对他备加呵护。

唯有时间，一无所长。拼颜值吧，颜值随了爹，黑胖黑胖的，走快点都气喘；拼爹妈吧，爹呢，一年有大半年不在家，在家也是猫爹，没个话语权，倒有个虎妈，可她绝对和老师站一边对着自己的儿子虎视眈眈……唉，拼啥啥不行啊！若非要给时间找一条优点的话，那就是神游，上着课，思想就忽扇着小翅膀飞远了。老师戏谑：对着他灵魂出窍的肉身有点怕怕。其实，他被惊醒时，何止怕怕，更有惊惧、尴尬、无措。

唉，那三渣都有自己的主场，只有时间永远在客场。

“我是不是一个被封了号的外挂？”聊着聊着，时间毫无征兆地突然转移了话题。呵呵，这就是时间的特色啊！思维在自己的空间里自由得像条鱼，没有轨道的限制，随时换台。

“外挂？为什么？”吴刚慵懒地翻了个身。

“没有主场啊！”想想自己被列入“四大金刚”，时间就不禁悻悻然，可又不想把自己在学校的尴尬说给爸爸听，就转了个角度，“你不知道我们班胡杨他们几个有多嘚瑟，给自己整个组合叫‘八大才子。哼，还‘八大菜籽呢！”班里总共十二名男生，除了四大，其余全进入八大，让时间很是不忿，更是极度敏感，哪怕是一句歌词，一个眼神……都能让时间挓挲起满身的刺儿，进行疯狂地自卫反击。于是，越发得讨人嫌。

“谁说的？那个智障孩子舟舟都当指挥了，说明了什么？说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场，你得努力找找。再说，客场打败主场的比赛也很多啊！”后面，吴刚兴致勃勃地为儿子细数客场战胜主场的篮球赛，吴刚可是篮球迷，讲起来津津有味，时间听着昏昏然，灵魂好像又忽扇着翅膀飞了……

隔天，沙尘暴。

沙漠里沙尘暴啥滋味？时间听爸爸说过，可身临其境感受又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把沙漠放进了搅拌机里——开机、疯狂旋转、昏天昏地。

时间和爸爸自然早早就缩进了再次密封的铁皮房里，心中最初的恐惧已经消散，和爸爸戴着口罩，斜靠在床上，在沙尘弥漫中，听着屋外风吼沙打铁皮叫，就着口齿间“咔嚓咔嚓”的细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时间的床头放着打开录音键的手机。聊天录音，他已经接受了。这次老妈同意他跟着爸爸进沙漠可是提了相当苛刻的要求的：回来必须交六篇六百字以上的作文。时间为了能去向往已久的爸爸的月球站，磕都没打，立马满口答应——反正完不成，答应写六篇作文和答应上天摘太阳没什么区别，等着制裁就是了。可是就在前天，他竟写了一篇长长的作文，功臣就是这手机，爸爸用它偷偷地录了他俩关于这月球站的对话。因为他实在对爸爸的月球站有着太大的兴趣，就问了很多的问题，爸爸一一回答，最后，还陪着儿子神游了一下真正的月球。尽管后来听录音写作文的时候，出现了很多次“爸爸说”；尽管无数次地请教字典老师严重地影响了速度，但成文后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时间爸爸的录音得以摆到明面上了。

又一阵沉默之后，吴刚掸掸身上的细沙开始跟儿子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有一天晚上，看着天上大大的月亮，我跟你奶奶说，我要上月亮上玩去。你猜你奶奶怎么说？”时间忽闪着小眼睛貌似在使劲想。看引起了儿子的兴趣，吴刚接着说：“她说，去吧，吴刚砍了几千年的桂花树正愁没人换呢，你上去，他可以下来歇歇。妈呀，吓得我再不敢想上月球玩玩的事了！谁上赶着去当劳工啊？同样的问题，阿姆斯特朗……就那个登月的阿姆斯特朗，他的妈妈是这样说的：去吧儿子，但不要忘记回家吃饭哦！后来，他登上了月球，我到了这儿。”

时间继续忽闪着小眼睛，不知道怎么接茬。他们父子俩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多时候话头起得很突兀，让对方摸不透你要表达的是什么。

“我是说……哎，就那个歌词‘有梦想就会有希望。就是说你给梦想成长的机会，梦想就有可能实现。”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瞎想。”时间嗫嚅。

“瞎想也是想啊！离梦想不远，是邻居。”吴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兴奋起来，“对了，儿子，爸爸把你的作文《爸爸的月球站》发到家长群里了。呵，家长们都说好呢，你们老师还建议投稿呢！怎么样？有想法，再动动手，就有成果了。”

“真的假的？”时间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不是吹，写得真好呢！你听听，嗯嗯……”吴刚清清嗓子，进入朗读模式，“爸爸还说，他这个补给点有时十天半个月不来一个人，他急得啊，就冲着远方大喊，冲着天空吼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海一样宽阔……”

“呀——别背了别唱了！抄歌词还叫好啊？”时间把脸藏到手掌中，指缝间露出的小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

“歌詞用得好也不容易。呵呵，儿子，也许这就是你的主场，来，先嗨起来，给自己加加油！哐哐，加油！哐哐，胜利……”说着说着，吴刚兴奋地唱了起来，“让我们举起胜利的酒啊，让我们跳起胜利的舞，让我们敲响胜利的鼓啊，一直向前不停留……”时间也跳起来和爸爸一起狂放地歌舞，同时跳起来的还有满屋的沙尘……

在爸爸的月球站的日子就这样像在大海中航行的小船，迎着阳光、迎着风浪一路前行，时间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身子躺在沙漠上、胡杨下，思维上九天下海底尽情遨游。而且他的“神游”认祖归宗了——呵呵，他的老爸超能神游神侃。真是：莫道前路无知己，沙漠深处有老爸啊！

就快开学了。这一天，吴刚一大早接了个电话，人就激动地坐不住了，不惧烈日炙烤，门里门外地蹿。时间问爸爸是不是要来一个大车队，要不要帮忙。爸爸笑眯眯地说是要来一个大队伍，但自己接待就可以了。那一个白日里，外面依然挂着耀人眼的烈日，而忙碌的时间爸爸脸晒得红通通的像秋日的暖阳，暖得时间也有些莫名的激动了。

太阳落山后，吴刚带着儿子散步到月球站前的一个大沙丘下，两人席地而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不知怎么，时间总感觉今天这天聊得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没一会便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唰”一声，时间的胖手上感觉有东西爬过。“蛇——”他一下跳了起来，可眼前分明是鬼影幢幢，“鬼啊——”他再叫，接着重重摔坐回沙地上。

“嘘——别叫！我，我们！”两个黑影俯身上前抓住时间的手，有意把两张脸放大到他眼前。

“妈呀！”时间不敢睁眼，这地儿除了他们父子俩，哪还有人啊！

“噗——”一口热气喷在时间脸上，“不是麻麻，是我们，胡杨、买买江。快，准备好……”耳朵和眼睛都告诉时间，他眼前的果真是胡杨、买买江。他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胡杨一向是嗅到自己带美食了才如此和颜悦色，今天咋啦？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时间被胡杨、买买江合力拽起，随着那两人齐力大喊“发射”便被拖着向旁边的一座沙山走去。

“不是‘发射吗？怎么还用走的？”时间挣扎。

“报告，火箭超重，发射失败，只有手动加脚动。”买买江大声回应。

终于，一行三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那座沙山顶上。一上得山顶，全傻眼了！实在有些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山下小小的环形山一座挨着一座，远处一颗硕大的球体在点缀着无数星星的夜空中慢慢旋转着。

“那是什么？”时间、买买江异口同声。

“据有幸飞上太空的宇航员介绍，他们在天际遨游时遥望地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晶莹透亮的球体，上面蓝色和白色的纹痕相互交错，周围裹着一层薄薄的水蓝色‘纱衣。地球，这位人类的母亲……”胡杨真不愧是“八大才子”之首，张口就来，“括弧，选自《只有一个地球》，括弧。那显然是地球。”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时间这样问着，但眼前的一切却有种熟悉感，于是心中有个答案在浮起，“难道……是……是月球？”

“那，那是什么？”买买江回身指着悬在月球站上空的一轮玉盘说。

胡杨伸手摸摸买买江的头，又用一根手指在时间眼前晃晃，说：“你们没事吧？那是月亮啊！喂，时间，我们跟着旅行社‘月球三日游来了。现在，我们就在吴刚叔叔你老爸的月球站后面呢……”

“那……你们……”

“嘘，”胡杨伸手捂住了时间的嘴，“看那边。”

这一看，吓得几个孩子只往沙丘后面藏——一个硕大的如乱麻一样的东西，在慢慢地起身，它好像很无力，很不情愿，低头耷脑，懒洋洋的，无数根瘫在沙地上的长须一点一点地往起支撑着那庞杂的身躯。在地下蠕动了半天，它终于抬起头站起来——哦，原来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胡杨轻轻吁了口气：“出来吧，是一棵大树。一定是棵桂花树，一棵充气的桂花树。哎，嫦娥不会也是充气的吧？走，我们过去吧。”

“看树下，树下有个人在弹琴。奇怪，怎么没听见声音。”离得近些了，买买江最先发现了人的踪迹。

“是充气的嫦娥。”时间细看后，不禁笑出了声，“呵呵，好像和树是连体儿。”

说话间，篝火被点燃了，周围亮了许多。他们慢慢靠近，只见那嫦娥云髻微斜，粉面樱唇，削肩细腰，更兼头上、颈项、腰间配饰的各形各色的、如风铃般丁零作响的钗环和一条迎风轻摆的水红色披风，真个是栩栩如生，美妙绝伦啊！

“瞿——”突然一声清脆的哨响，划破了夜的沉寂。“各位游客请注意，各位游客请注意！月球站有外人侵入，月球站有外人侵入。”

时间一行被突兀的响声吓了一跳，忙伫足环视周围，寻找声音的来处。

“是时间吧？”声音分明是嫦娥发出的，却又是男声。

“你……是谁？”明明是充气人，竟会说话，时间不禁有点胆寒。

“我，嘻嘻……哈哈……”嫦娥笑得花枝直颤，竟在肩膀上又抖出一个头来，明眸皓齿，“嫦娥啊！”

“你……你……”时间一个屁股墩把沙地砸了个坑。

“艾力老师耶——”胡杨、买买江退了一小步，接着大叫着扑上去，抢个地儿把自己挂到艾老师身上。回过神来的时间忙不迭地爬起来，甩着一身的沙子冲过去结结实实地熊抱着老师。

“来吧来吧，一起舞蹈……”艾老师来者不拒连搂带抱地让他们挂得更稳些，同时载歌载舞。

“艾老师，你怎么来了呀？”时间很是疑惑。艾老师是他们的体育老师，人长得帅帅的，歌唱得棒棒的，和学生的关系铁铁的。特别要强调的是“和所有的学生”关系铁铁的，时间很是喜欢他。

艾老师冲时间飞了个眼：“这都拜托你了！你那篇《爸爸的月球站》写得挺好，我就转发到朋友圈了，结果给了我朋友灵感——他在旅行社工作正愁怎么开发新项目呢。呵呵，就这样喽！”

“我们……”“我们……”胡杨、买买江抢着說，“我们看到广告赶紧报名，哈哈，抢滩成功，超哥他们没抢上……”

嬉笑间，游客已经三三两两地围聚过来。

“咚吧咚吧……”突然一阵鼓声响起，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到大，鼓声中，一位美丽的维吾尔族姑娘先手抚胸口深深地行了个问候礼，而后清脆的声音响起：“欢迎各位远方的客人到我们月球站做客。这里是我们这次月球之旅的第一站，在今后的几天里，我们将一同游览梦海、彩虹湾、天池湖等有特色的景区，希望能圆我们普通人登月球之梦。欢乐的月球之旅从现在开始啦——”

悠扬的唢呐伴着鼓声响起，奏出了欢快的麦西来甫。寂静的旷野，幽幽的夜色中，欢快的乐曲与月的清辉交织着、流淌着，使人如遇清泉如沐清风。艾老师双肩耸动，双手打着响指，踏着鼓点早已舞了起来，并且邀起那姑娘对舞。他俩舞着、转着，把周围的游客都邀请起来了。

时间笨拙地被买买江拽着刚转了两圈，就双双被胡杨拉出人群。“跳什么啊？走，那边看看。”他们向“地球”跑去。

跑着跑着，他们的步幅慢了下来，耳边的音乐也仿佛越行越远，只感觉一种神秘的寂静包围而来，买买江更是迈起了虚无的太空步：“真好像在太空中漫步一样！你看还有陨石呢！”

突然，胡杨被从沙漠里伸出的一个柱状物撞个正着，几个人顺势跌坐在一起，顺着这物向上望去，才发现，原来是它像放风筝似的放着大“地球”，相继地他们又发现了那些颜色几近夜色的“陨石”风筝线。他们恍然大悟：“都是充气的耶！”“谁想出的？真是太聪明了！”“时间，不是你的智慧吗？”

妈呀，我还有智慧？“十二大才子”之首首次赞美“四大金刚”之末尾，让时间狠掏耳朵，还以为听力出现了故障呢。

“喂，跟你说话呢！”胡杨的笑脸放大到时间的眼面前。

“没……没……不是我的……我只是说，说我希望爸爸的月球站变成我的月球站，那里会有环形山，会有……”

“我知道了，种子是你的，他们舒枝展叶了呗！那也很了不起啊！”胡杨的总结升华能力还是很强的。

“哦……”时间感觉脸上发热，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呵呵，听到赞美咋感觉身子都轻飘飘的呢！千万别飞起来呀，那也太不淡定了。

“哎，看那上面好像有字哎。”突然，买买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环形山大叫起来。

“走，过去看看。”三人异口同声。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们看清了，原来那座环形山上赫然写着：牛顿。再近些，再近些，直到围着“山”转了几圈，更惊喜地发现，这座“山”是可以住人的帐篷。接着他们急切地跑向其他的环形山……

“这座叫张衡。”

“这个叫祖冲之。”

“呀，这个……这个叫时间哎。”

欣喜的喊声从各个环形山前传来，最后胡杨这一嗓子，成功地把买买江、时间聚到了同一座“环形山”前。“哪呢哪呢？”两人急得伸头探脑，“哪有我的名字？”时间更是一脑袋拱开了碍事的胡杨、买买江。

“明明写的是石申呀！又取笑我，讨厌！”时间脸色迅速变红，眼瞅着下一秒就要爆炸。

“别别……生气，我没有，真的没有取笑你，”胡杨赶紧解释，手还不停地上下捋着时间的背，“我是说，我们都有机会把名字写在环形山上。条条大路通罗马嘛，我们可以走不同的路到山上啊！别暴躁别暴躁，容我说完。爱因斯坦、牛顿小时候学习也不好啊，那也没耽误别人成科学家啊……”胡杨机关枪一样压着时间一顿扫射，总算安抚住了时间的情绪，自己虚脱一样躺倒在沙地上。

“那……那你咋不说自己的名字？”时间还有些不服。

“拜托，大哥，这是你的月球站，当然要说你的名字。我以后会有我的月球站，自然写我的名字，当仁不让呢还！”胡杨用脚捅捅买买江，“哎，对吧？”

“对对对，我的月球站上全是4S店，我每天都‘骑着那小毛驴乐悠悠，歌声伴我乘风走乘风走……”说着说着买买江且唱且舞起来。

“哎，你志向能不能稍远点，开个4S你卖毛驴。你的月球站在脑子里吗？都是环形山。”胡杨又开启了毒舌模式。

“我的月球站现在就在脑子里啊……咦，不对，你在说我脑子里都是坑！坏家伙——”买买江疯狂转动四肢，掀起细沙攻击胡杨，“谁说我要卖毛驴了，我卖毛驴牌火箭行不？”

“还是毛驴啊……哈哈哈……”这次，时间反应快。

于是，三人战作一团，沙尘弥漫。

远处，舞蹈正酣。艾力和吴刚坐在一个小沙丘上，笑嘻嘻地望向嬉闹的孩子。

“艾老师，多亏你提了个好建议！感觉把孩子带到这来，变化真的挺大的。有自信心了，爱笑了。”吴刚拍拍艾力的肩。

“他给我讲过你的月球站，特别想来。我就想啊，到你这来，他可以自在地做做自己、找找自己。在学校、在家里，他就像个陀螺，整天没头没脑地被抽着转个不停，自己都晕着，成绩能不晕吗？嘿嘿，主意还行噢？貌似还带火了一个旅行社呢！”

“太行了！”吴刚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最最关键的是好像激活了我的宝贝儿子。呵呵，好日子是不是就要开始了？真是期待呢！”吴刚充满期冀地看向远处已经变成沙蛋蛋的儿子，仿若看着金蛋蛋。

插图/胡嫄嫄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