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余生讨你欢

谢宁远

【F】

有一阵子流行曲奇饼里送人偶，七个一套，那年还没有淘宝，网购也刚起步，做事快狠准的她分不同城市从易趣网买，凑齐一套翻十倍价在体育课拍卖，班里男生马上就被她掏空了口袋，那叫一个踊跃。

那次她吃了整整十天曲奇当早餐，差点儿没吃吐，但望着铁罐里越来越厚的钞票，又想到书屿抱着相机在树下微笑的样子，她甘之如饴。

如此挖空心思，她自然累，课上常打瞌睡，终于惹得他飙高声音：“温梨，你能好好听哪怕一节课吗？你不是委屈我爸那样说你吗？可你呢，还是一样散漫，叫人怎么尊重你？”

几千块不是小数目，她刚通宵在快餐店打一夜工，此刻恍惚地盯着他紧皱的眉，忽觉他好陌生。

“白书屿，你觉得我很无耻，对吧？”

“至少虚度光阴很可耻。”他避开她的目光。

她伤心地笑，笑得脸颊涨红：“我还就爱虚度！你选择活得认真，我也可以活着玩，大家都在地球喘口气，有什么区别？”

“不可理喻。”他低下头飞快地算晦涩的物理题，整个下午沉默不言。

令她没料到的是，傍晚，她正心事重重地在卧室发呆，突觉窗子被撬动，起身一看，一贯高冷的大学霸正像只树袋熊似的顺着塑料水管伸出脑袋：“对不起，今天怪我，因为我爸最近肝病犯了，我心里很难受……”

她原本心底正酸，一瞧见衬衫总是一尘不染的他鼻子全是灰，笑容里小心地带着哄她的暖意，不禁哭出了声。

“求你了，温梨，你别哭啊。”他像个六神无主的小男孩，一只手扒住墙，一只手揉她的后脑勺儿。

【H】

“大学霸，破壳日快乐！收下本姑娘的大礼，等地铁上学去！”

九月清晨，兴奋得一夜没睡的温梨“咚咚”地敲白家的门，见到的却不是书屿：“书屿去买车票了，我调动工作，书屿准备跟我转学去云南，高考前不会回来。”脸色蜡黄的他作势要关铁门。

“白叔！这个……您帮我给书屿，求您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崭新的单反塞过去，像在维护一个易碎的梦。看着书屿爸勉强收下，她才飞快地下楼，抓紧书包带子一路伤心地狂奔。

他活得那样用力，注定长大会是很厉害的人，所以他要先离开，她不怪他，但他为什么不早早告诉她？他们不是渐渐走近彼此了吗？她不配听他亲口的告别吗？

他明明还没走，她却已经开始想念。心里的委屈，她也不肯说给妈妈听，只用圆珠笔在掌心写下来。她凡事都那么用力，挣钱用力，喜欢一个人用力，连下笔也过分用力，每写一个字，都又痒又疼。

书屿离开倒数第五天。上小学的第一天，我就发誓要嫁给你，因为你的手很好看，比其他男孩的修长、干净。瞧，那时我以为余生和你在一起多简单，后来才明白，是我傻过头。

“倒数第三天。书屿，你一定不记得，有一次学校秋游，大巴位子好窄，我睡着睡着就歪倒在你肩上，而你没摇醒我，还让我拿你的大腿当枕头，那时我就想长大了嫁给你，一定很幸福。因为我妈常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冷了没人拿毯子，我早上醒来看到她蜷缩着身子，显得那么凄凉。”

……

离开当天，书屿爸在楼下一吼再吼，书屿却静静地蹲在温梨家铁门外，不死心地说：“温梨，你或许不理解，考上名校是我爸十几年对我唯一的期望，他肝病反复，还舟车劳顿去云南教书，为的就是让我在偏远的当地高考，享受那里的低分数线，我……没法拒绝。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是胆小鬼，我怕看到你难过的樣子。来日方长呢，温梨，再见。”

她在门内捂着嘴巴大哭起来，始终不敢透过缝隙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