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错你一次都犯不起

陈若鱼

01

苏润跟高明辉第一次冷战超过一个星期。

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他睡客房，她睡卧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就是不说话。

晚上苏润默默掉眼泪，从前他们吵架的时候从来不会超过24小时就和好，可是现在过去了一个星期，他仍没有停战的意思。从大学开始恋爱起，她在他们的恋情里就处在主导地位，这么多年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吵架都是她起的头，但最后永远都是他主动求和，抛个台阶给她下。

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

可是她既咽不下这口气，又无法接受态度转变的高明辉，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默默流泪，回忆爱情最初的甜蜜，早晨醒来之后摆出又一副骄傲女王的模样。每天早晨高明辉煮好了早餐，她只需要吃完，将碗碟放进洗碗槽，就背着包出门了。

晚上回来时，高明辉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饭，她在客厅看电视，等他关掉厨房的灯，她就坐到餐桌前，相对无言地吃完饭，她仍然在客厅里不停换台，目光不时落在高明辉身上，他刷完碗就进了书房，她气呼呼地关掉电视机跑回卧室。那一刻，她忽然感觉不到高明辉对她的爱了，她一面流泪一面问自己，难道结婚十年，就真的没有爱情了吗？

02

苏润跟高明辉大三的时候在社团认识，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他们是同学中唯一一对修成正果的大学恋人。

她至今还记得高明辉跟她求婚时说的话，他说，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这辈子要找的人。那时候的她感动得泪流满面，当即点头答应求婚，围观的同学鼓掌起哄的声音至今还在她耳边回响。

那时候，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她满满当当的爱，否则哪一个男生愿意在毕业之初还未踏上社会就进入婚姻的坟墓呢？

结婚以后，他们住进了高明辉的父母早就给儿子准备好的新房，还去了马尔代夫度蜜月，他们也各自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虽然在油盐酱醋茶的消磨下，最初的激情褪去，但感情还是很好，也平平稳稳地过了七年之痒。

在外人看来，他们美好的婚姻唯一的不足是没有孩子。

苏润暂时不想要孩子，她更喜欢二人世界，而高明辉向来以她马首是瞻，自然也从来没有提出过想要孩子的想法。

但是这次吵架，却还是绕不开孩子的话题。

今年苏润32岁了，已经属于高龄产妇了，吵架的原因是，端午节跟高明辉回家吃饭的时候，他爸喝多了酒，当着一众亲戚的面指责苏润不孝。

苏润向来骄傲，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当众责备，亲戚们也纷纷劝她早点生孩子，谁谁谁都生二胎了，而由始至终，高明辉都杵在一旁没有替她说一句话。苏润气得脸色发青，再也忍不住当即回击。

她气势汹汹地说，她生不生孩子关他们什么事，法律没有规定她必须生孩子，高明辉的父亲气得摔杯子，苏润也毫不示弱，摔门而去。

回家以后，苏润跟高明辉大吵一架，他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苏润生气不是因为公公的几句酒后吐真言，更不是亲戚的指责，而是气身为丈夫的高明辉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

吵架升级成冷战，高明辉自觉地去了客房睡。

03

冷战第十五天，苏润开始妥协。

周末，她特地早早起床做了早餐，吃完早餐，高明辉就回房间换衣服，苏润把碗放进洗碗槽，还亲自洗了碗，可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她都如此妥协了，他却还是不理她。

但是为了早早结束这场战争，加上从前不管对错都是他求和，所以这次她决定忍气吞声一次。还提出跟他一起回家看爸妈的事，希望借此缓和关系。

可是高明辉却说约了人，苏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妥协和示弱都化为乌有，她取下洗碗手套，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高明辉抿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润又问一遍，他仍要出门，她顿时崩溃了，冲他喊道：“出去就不要回来！”

说完她才惊觉这句话太过耳熟，很多婚姻剧里妻子都会这么气急败坏地威胁丈夫，而这句话也永远都没有用。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跟高明辉也会用上这一招。难道，她也已经要失去高明辉了吗？这件事，她是有错，但错不至此啊。

那天苏润一直在客厅里等到天黑，高明辉也没回来，她握着手机气得发抖，同时内心却虚软得要命，她很想打电话过去狠狠骂他一顿，再潇洒地甩一句离婚，但是她又不敢。

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依赖高明辉和这个家，平日里所有的趾高气扬，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爱。

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还爱着她了。

同时，她也知道，如果真的离婚，这世上她再也找不到比高明辉更好的人了。所幸，那天晚上高明辉还是回来了，凌晨一点，他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苏润的心燃起一丝希望，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之后扶他回了卧室，等天亮以后，这场风雨大概就会停歇吧。

但是，苏润万万没想到，高明辉却提出了离婚。

蘇润的心猛然一顿，脑海里一片空白，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来，心也碎了。

她从他清亮的眼神里看出，他说的不是醉话，是真的要跟她离婚，结婚十年，她从来没想过他会跟她提出离婚，以前她跟人开玩笑还一脸得意地说，这辈子只有她提离婚的可能，高明辉永远也不会说。

苏润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04

高明辉确实不是醉话，是真的要离婚。

他决定净身出户，房子、车子以及存款全都留给苏润，他已经签过离婚协议了，苏润看着他写的白纸黑字，忽然就死了心，她明白无论自己怎样闹，也挽回不了他已经不爱她的事实，索性也不闹了。

苏润心如死灰地签了字，但是她要求平均分配夫妻共同财产，她不想占他便宜。离婚后，苏润没有回娘家，租了间一居室住下来，她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她失去了曾经那么完美的婚姻。

但每天晚上，苏润想起高明辉都以泪洗面，原来，所有的婚姻都逃不过俗气的结局，要么爱变成亲情白头偕老，要么爱到尽头各自退场。

离婚之后，苏润就再也没了高明辉的消息。

每日上班、下班、靠叫外卖过活，偶尔做一次饭，碗也能在洗碗槽里堆到发霉。离婚三个月后，家人朋友都知道了，问原因，她只说不爱了，可是为什么不爱了，在冷战时还给她煮一日三餐，离婚选择净身出户？她不懂。

苏润也不想再去追问高明辉离婚的真正原因，一个人想离开你，总是能有千万个理由，从今以后她只想努力工作，慢慢忘记情伤。

32岁了又如何，一切都能从新开始。

05

离婚一年后，苏润在街头遇见初恋徐枫。

那是她高中爱慕的男生，大学恋爱过一年，那是她最不愿回顾的过往，也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徐枫请她吃饭，两人寒暄几句就告辞，临走前，他忽然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润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句话，忽然想起两年前，有一次她让高明辉帮忙找东西，他应该是发现了那个被她藏了很多年的病例吧。

所以那次他的脸色才那么难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

曾经，苏润跟徐枫恋爱的时候偷食禁果，一年内意外怀孕两次，那时候才大一，为了学业她不得不做了人流。医生说，以后她怀孕的机会很渺茫，徐枫却在那个时候狠心出国留学了。

遇见高明辉是个意外，她以为守住秘密只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就可以守住高明辉，毕竟机会渺茫但也有机会，可是那么多年她却一次也没能怀上。

苏润忽然就明白了这才是高明辉选择离婚的原因。他不是生气她跟他父亲吵架，也不是因为不爱她，而是因为他很想要个孩子，却在她身上看不到希望。他明知道一切，却仍旧给她足够的体面，对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到最后分手也绝口不提。

苏润的眼泪悄无声息，悔不当初，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谁也无法避免，要为从前懵懂无知犯下的错买单。

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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