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支付牌照洗牌进行时

李雪娇

近日，第三方支付市场再起波澜，截至6月中旬，12家第三方支付机构被接连注销支付牌照。所谓第三方支付牌照，即《支付业务许可证》，业务类型及范围包括：网络支付、预付卡的发行与受理、银行卡收单以及中国人民银行确定的其他支付服务。此4项并不要求第三方支付机构全部具备，企业需要按照所获得的支付牌照开展相应业务。《经济》记者在中国人民银行网站了解到，国内已获得许可支付机构共计258家，第三方支付市场潜在活力巨大，而这12家公司是优胜劣汰的正常市场规律，还是监管收紧后第一批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牌照稀缺 转让合并

6月7日，国美控股旗下港股子公司公告称，以7.2亿元收购目标公司天津冠创美通电子商务有限公司100%股权，该公司旗下的银盈通于2013年1月获得支付牌照，有效期至2018年1月5日。除了互联网支付资质外，银盈通还在2013年9月成为首批跨境电子商务外汇支付业务试点单位。

其实，早在去年11月，国美金控就宣布与银盈通“达成战略合作”，国美也曾公开表示“计划”或“正在”收购第三方支付牌照。此次国美将银盈通纳入囊中，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不过，被收购的冠创美通公司信息量巨大，未经审核资产净值0.5亿元，净亏损0.3亿元，亏损同比增幅156.5%。国美花费7.2亿元收购一家亏损状态的第三方支付企业，让很多人不甚理解。

“这个价格非常值！”广州市普惠金融协会执行秘书长肖清源坚定地向《经济》记者表达自己的态度。首先，随着监管日趋严格，部分已经拥有支付牌照的企业利润微薄，这些企业早已萌生退意。其次，第三方支付牌照并不只有大家生活中所看到的移动支付。“支付牌照不仅是盈利的工具，它基于真实消费场景下的大数据沉淀，成为金融综合性平台的补充，必须通过第三方承上启下发挥作用。没有这一环，很多时候，金融科技是没办法实现的。”

肖清源告诉《经济》记者，这不是第三方支付牌照收购价格最高的一次。去年9月，宏磊股份宣布以14亿元收购广州合利金融科技有限公司90%股权。肖清源认为，能以14亿元收购，绝大部分是因为其旗下合利宝支付公司。“没有牌照的大集团对支付牌照情有独钟，如果能拿到手，企业可以着手转移金融战略。”对比之下，国美金控的7.2亿元花得还算实惠。

当市场声音还在对第三方支付牌照交易价格争论不断时，从5月15日到6月14日，8家支付机构的牌照被相继注销。加上央行对牌照发放收紧，现在的第三方支付牌照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记者咨询了几家第三方支付牌照转让中介，均得到了相似的答案。市面上能够转让的支付牌照不多，以现在的趋势来看，支付牌照的价格以每年1个亿的价差增长。“一张经营范围是互联网支付的牌照的市场价格约5亿元，互联网支付+移动支付两项经营业务牌照超过6亿元，拥有互联网支付+移动支付+银行卡收单3项业务牌照价值超过10亿元。”中介人员还提醒记者，抓紧时间，第3批已取得支付牌照企业将要到期，到时不能保证价格会上升多少。

一张小小的支付牌照为何价格如此高昂？肖清源指出，支付牌照的附加值很大，带来的是交易客户大数据，每年还可以免除高昂的支付通道费。企业自营支付是为了打通交易闭环，进行数据留存与挖掘，最终指向更具商业价值的精准营销、风险控制和产品优化，甚至是企业转型迭代。“当然，拿到支付牌照只是第一步的开始，后续业务做什么、怎么做是后面的问题。”

马太效应 巨头游戏

根据易观智库《报告》显示，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中支付宝占比53.7%，财付通（微信支付、QQ钱包等）为39.51%。过去一年，支付宝、微信支付市场份额基本稳定，双方联手拿下超九成的市場份额，同时，这意味着，超过250家支付机构分食不到10%的市场，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双雄局面已然成型，其他第三方支付企业如何在夹缝中生存，确实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6月，中国银联加入二维码支付“战局”，大有与微信支付宝在移动支付市场三分天下的态势。由于移动支付的火热让刷卡的交易量下滑，线下银联收单业务的固定收益在变少，第三方移动支付的高增长背后，蕴藏着商业银行还未发掘出的商业价值。不管怎样，银联的加入带来更多变数，对消费者来说，这种现象可以“多多益善”。

苏宁金融研究院互联网研究中心主任薛洪言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表示，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掌控着移动支付市场，除此之外的第三方公司都很难再造一个普适性的支付工具，这些中小第三方支付机构已经表现出进入衰弱的迹象。“随着移动支付对线下收单市场的渗透，企业之间大打价格战，利润下降，致使中小企业在第三方支付市场整体份额的比重将越来越低，最终的解决方法就是第三方支付企业要活出特色。因此，中小第三方支付企业要在细分领域进行发展，而不是在大平台领域正面较量。”

目前来看，许多中小持牌企业利用自身优势，转向做聚合支付，它们正在积极布局以支付为衍生的综合金融服务，由点对点的支付渠道向金融的全产业链拓展，从而完成转型突破时期，形成与巨头企业竞争的实力。分析认为，未来能长久生存的聚合支付，很有可能是第三方支付转型而来。

支付清算协会发布的数据指出，第三方支付企业的盈利平衡点年交易额在1000亿元左右，全行业年收入达到10亿元以上的支付企业仅有9家。记者联系到这9家第三方支付企业之一的易宝支付有限公司。

“其实说不辛苦是假的，但是想想其他企业，我们很感谢客户的支持。”易宝支付CEO唐彬笑着回答。唐彬认为，技术与合作是第三方中小企业生存的关键。技术提升后，风控能力加强，对大数据分析更加精准化，服务做到更加人性化，抓住用户的使用习惯。另外支付宝、腾讯的第三方支付市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中小企业可以与大机构合作获得机会。

监管收紧 寻求突破

在第三方支付冷冰冰的增长数据之外，带给公众的却是真切的便利生活。经过几年的野蛮成长，央行对非银行支付体系的监管也逐渐提上日程。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央行副行長范一飞曾公开表示，当前支付行业存在的一些问题：一是市场供大于求的问题比较严重，行业竞争过度；二是由于支付机构内控薄弱、风险管理放松等原因，对消费者的保护不够。除发布相关监管政策外，央行也控制了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发放数量，对支付机构提出了更高要求。因此，收购重组是机构持牌开展支付业务的唯一合规途径。但是，若手上没有支付牌照就开展相关业务，监管部门又将如何应对呢？

端午节期间，关于携程“黑户经营”的新闻占据多家媒体版面。事情起因是张发海律师实名举报，携程违规发行多用途礼品卡。而携程方面回应称“携程礼品卡属于单用途预付卡，不适用所提及的相关法规”。

事实上，在业内人士看来，抛开携程礼品卡，在没有第三方支付牌照的情况下，携程这种“用户-携程-商户”的资金流向，已经缺乏依据。携程网作为网上中介平台，实际上在为交易双方提供预付费卡的资金转移服务。从这一点上说，携程属于“无支付牌照”违规经营。日前，携程无支付牌照经营的事件正在持续发酵，支付清算协会已经在调查“携程无牌经营”。若判定属于违法违规行为，携程将会面临严厉处罚。

在这次事件中，部分第三方支付业内人士对张发海观点表示认可，售卖礼品卡的资金只要存在账期，形成了沉淀，就可能发生挪用、侵占风险。肖清泉分析，这件事的焦点集中在老生常谈的备付金问题。

《支付业务许可证》中明确规定：非金融机构提供支付服务，应当依据本办法规定取得《支付业务许可证》，成为支付机构。未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任何非金融机构和个人不得从事或变相从事支付业务。

“过去企业躺在备付金上赚钱是常事，部分机构将消费者个人支付信息有偿泄露，拿客户备付金进行投资，都是存在的。如果资金链断裂，用户的资金受到威胁，造成群体上访事件，会对社会造成恶劣影响。今年4月份央行发布了《关于实施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存管有关事项的通知》，其实就是倒逼第三方支付企业积极创新，寻找新的盈利模式。”肖清源这样分析。

跨界合作 强强联合

早在国美之前，行业巨头收购第三方支付牌照就已动作频频。仅去年一年，美团收购钱袋宝，浙江贝付卖身唯品会、捷付睿通被小米拿下、广西集付通遭恒大吞并、深圳神州通付加入美的。据《经济》记者不完全统计，支付领域相关的并购案例目前已发生35起。在35起涉及支付公司的并购案例中，有27起与支付牌照有关。在已知的17起牌照并购中，价格超过5亿元的有5起。

这些互联网公司不惜一掷千金，最重要的原因是仍看好第三方支付行业的前景。根据央行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非银行支付机构处理网络支付业务470.9亿笔，金额26.47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60.13%和42.47%。

“实际上，第三方支付单打独斗已经成为过去式，未来不会作为独立的牌照来运营，第三方支付企业应回归本源，做回通道业务。”薛洪言认为，支付宝靠淘宝电商业务聚集流量，腾讯依附微信用户扩展支付业务，两者都不是单纯做第三方支付起家。未来第三方支付行业的兼并整合速度还会加快，第三方支付市场会出现相对饱和的状态。

被注销牌照的12家机构中，3家因业务违规而被注销，1家主动申请注销，其余8家均是因为业务合并而被注销。记者注意到，央行此前几次牌照续展过程中，共有10家支付机构被要求合并，均为关联公司合并。记者找到主动退出的北京润京搜索投资有限公司，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公司在对售出的购物卡进行召回、补偿，其他消息会由主管部门发声。

“并不是因为监管趋向严厉，第三方支付牌照公司才陆续消失的。”薛洪言告诉《经济》记者，这中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监管只是为了第三方支付行业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至于最终会剩下多少家，还是靠市场决定。

随着行业逐步回归理性，可以预见，第三方支付的中小企业数量会越来越少。富友支付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不管是被注销还是主动放弃牌照，其实结果在半年前已尘埃落定。由于支付牌照每5年一周期，2011年发放的第一批牌照机构，去年就在办理手续，只是近期才走完流程进行宣布。今后，主动退出支付领域或许会更加常见。

广东互联网金融协会会长陈宝国认为，同一企业下属不同子公司，运营不同的支付牌照，在监管上容易造成漏洞。因此，合并重组的情况还会存在，天价支付牌照现象不会持续太久。

第三方支付行业从诞生到现在已走过7个年头，一举一动都受到公众的关注，不仅没有“七年之痒”，反而与经济生活联系愈加紧密。在种种混乱中，这个真实存在的江湖，正在悄然发生着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