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像片,黑白素颜,不大不小,正好二寸,周边是细小的齿槽。
梳着五号头,头别发夹。面若凝脂,恬淡、微笑、自然。花容月貌中透着才气与气质非凡,一幅大家闺秀与才女淑媛的完美结合。
我没有见过娘的真容,更不可能见过她,连母亲也没见过。家里真正知道她,且记忆深刻的,也许只有
父亲。
因为娘,并非是我的亲妈,而且去得极早。她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与父亲成婚不足百日便病逝而去了。
娘的像片,本是父亲珍藏的私品,在父亲的红漆木箱里,用信封装着的。却缘于母亲的发现,才被公之于众的,宽容大度的母亲更将它镶嵌在家中的镜框内。
父亲没有了偷看垂泪的机会,却有着看似无意,却是有意偷窥扫视的机缘,且随时可见。尽管,将它摆在抬头可见的显要位置的,是母亲,而不是父亲。
在母亲面前,父亲决不会偷瞄娘照片一眼,他只会看着母亲,好似娘的照片根本不存在一样,并未留意。哪怕是眼角余光,也难以捕捉得到。但镜框里有很多像,尤其是父亲的像片镶嵌在四周,占去了大半,我也不晓得父亲是在看谁,对谁叹气?更不知道他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
令我疑惑且百思不得其解的倒是母亲。会经常的看着像片,有时会像和人说话一样自言自语着。更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姐妹,在真诚的促膝交流。对娘而言,母亲是侧室,是偏房,母亲更习惯对着像片里的娘叫着“姐姐。”母亲道听途说的认为她生前很优秀,更表现得极为尊重,引得我们这些孩子虽未领略过风采,也一样的在心里钦佩,保持着美好的想像和尊重、景仰。
有时和父亲生气、吵架,略有平息之后,母亲也会鸟儿悄的对着娘的像片说话:“姐,你说可咋整啊?听说你们那时候从不吵嘴生气的,你说今个这事怨我吗?你给评评理!”然后将起因、经过的叨叨一遍,像得到了宽慰、想开了一样离开。
母亲不但把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对着娘的像片说话,而且娘的娘家人,也成了母亲的至亲,甚至比母亲的亲哥亲嫂亲侄还要亲。来往频繁,走动亲密。
在我们六个孩子的意识里,和娘舅家的十个孩子的认识一样,我们是有血缘、有感情的至亲,甚至超越了母亲妈家舅舅的关系。而对像片里的娘的印像与传说也都是尽善尽美、毫无挑剔的,包含深重的感激之情。
源于传言中俱是对娘亲的赞誉,也源于和娘舅家的关系比血肉、鱼水还要亲近,更缘于母亲的耳濡目染。作为孩子的我们经常看着娘的像片,想像着娘当年该如何美好,心中的尊重和敬仰堪比于父母,是圣洁高尚而无任何玷污的。
娘在母亲生前,是享受过香火供俸的。母亲信奉仙佛,相信来世,家里的红纸仙牌上写满了飞禽走兽的名字,更有娘的芳名。因为据“仙道”中人说,娘在阴间修行苦读,早已得道成仙。母亲听闻欣喜若狂,初一十五的焚香上供,更祈望着她护佑一家老小的福寿
安康。
能看到娘的,尽管只有像片可供瞻仰,但在家人的心目中,自小至大,一直有她的影子存在,有她的灵魂守护着全家。她无形中已成为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更是孩子们敬重的长辈,在心中生根发芽,不可或缺。
娘走的時候,自然未及留下一男半女,而我们都愿作为她的孩子;父亲走的时候,母亲还在,她会对着娘的像片哭诉她对父亲的想念,并想像着娘和父亲会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很好;母亲走的时候,我们都已长大成家,生儿育女,更愿想像着娘与母亲姐妹情深、尊让有加,和父亲一起在天堂里生活得惬意、舒心、美好,其乐融融!
慈祥与仁爱的父母尽去,老宅里也不复有子女的生活气息。只是娘的像片仍在!和父亲、母亲的像片一起,从东屋移至西屋,镜框悬挂在壁墙上。
也许,老宅里,父亲、娘与母亲一直都在。只是他们不愿去打扰子女,在子女们面前隐去了真迹,能看得到回家时的我们,而我们却难以见到。也许,他们-直未曾走远,一直在老宅,快乐、幸福的生活着!父母,便在娘的像片后,和我藏着猫猫……
娘在像片上,笑得更加灿烂!
――吉广旭于2017年4月22日晚亥时
(作者单位:辽宁广播电视大学葫芦岛建昌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