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林语堂
读书人和不读书的人,差别有多大
文 /林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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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好处。
当我们把一个不读书的人和一个读书的人的生活上差异比较一下,这一点便很容易明白。
那个没有养成读书习惯的人,以时间和空间而言,是受着他眼前的世界禁锢的。
他的生活是机械化的,刻板的;他只跟几个朋友和相识者接触谈话,他只看见他周遭发生的事情。他在这个监狱里是逃不出去的。
可是当他拿起一本书的时候,他立刻走进一个不同的世界;如果那是一本好书,他便立刻接触到世界上一个最健谈的人。
这个谈话者引导他前进,带他到一个不同的国度或不同的时代,或者对他发泄一些私人的悔恨,或者跟他讨论一些他从来不知道的学问或生活问题。
一个古代的作家使读者随一个久远的思者交流;当他读下去的时候,他开始想象那个古代的作家相貌如何、是哪一类的人。
不但如此,读者往往会被书籍带进一个思想和反省的境界。
所以,最好的读物是那种能够带我们到这种沉思的心境里去的读物,而不是那种仅报告事情始末的读物。
Two
读什么样的书,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认为人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阅读报纸,并不是读书,因为一般阅报者大抵只注意到事件发生或经过情形的报告,完全没有沉思默想的价值。
据我看来,关于读书的目的,宋代的诗人黄山谷所说的话最妙。他说:“三日不读,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
人读书的目的并不是要“改进心智”,因为当他开始想要改进心智的时候,一切读书的乐趣便丧失殆尽了。
他有一天晚上强迫自己去读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读毕好像由一个噩梦中醒转来,除了可以说他已经“读”过《哈姆雷特》,并没有得到什么益处。
一个人如果抱着义务的意识去读书,便不了解读书的艺术。
所以,依黄山谷所说的话,那种以修养个人外表的优雅和谈吐的风味为目的的读书,才是唯一值得嘉许的读书法。这种外表的优雅显然不是指身体上之美。黄山谷所说的“面目可憎”,不是指身体上的丑陋。丑陋的脸孔有时也会有动人之美,而美丽的脸孔有时也会令人看来讨厌。
Three
读书的方法。
一个人的谈吐有没有“味”,完全要看他的读书方法。所以,我认为风味或嗜好是阅读一切书籍的关键。
这种嗜好跟对食物的嗜好一样,必然是有选择性的,属于个人的。吃一个人喜欢吃的东西终究是最合理的吃法,因为他知道吃这些东西在消化方面一定很顺利。
读书跟吃东西一样,“在一人吃来是补品,在他人吃来是毒物”。教师不能以其所好强迫学生去读,父母也不能希望子女的嗜好和他们一样。
如果读者对他所读的东西感不到趣味,那么所有的时间全浪费了。而当一个人的思想和经验还没有达到阅读一本杰作的程度时,那本杰作只会留下不好的滋味。
何时读书,在哪里读书。
在中国,常常有人鼓励学生“苦学”。有一个实行苦学的著名学者,有一次在夜间读书的时候打盹,便拿锥子在股上一刺。又有一个学者在夜间读书的时候,叫一个丫头站在他的旁边,看见他打盹便唤醒他。
这真是荒谬的事情。如果一个人把书本排在面前,而在古代智慧的作家向他说话的时候打盹,那么,他应该干脆地上床去睡觉。
一个人有读书的心境时,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读书。如果他知道读书的乐趣,他无论在学校内或学校外,都会读书,无论世界有没有学校,也都会读书。
Four
读书的真艺术。
那么,什么是读书的真艺术呢?简单的答案就是,有那种心情的时候便拿起书来读。
一个人读书必须出其自然,才能彻底享受读书的乐趣。
他可以拿一本《离骚》,或奥玛开俨的作品,牵着他的爱人的手到河边去读。
如果天上有可爱的白云,那么,让他们读白云而忘掉书本吧,或同时读书本和白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