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勋
网
一根独木,从江岸伸向江心
你站在独木的尽头
张网,补网
网中的四季早已备好
在倒影中轮回
江风浩荡。水面空阔
独木支撑着单薄的身体
鱼死网破的生活
赠 予
近处是远山,远处还是
远山。山与山,被终年不散的雾握着
雾的下面就是白银纳
在山顶,你寻不见她
在深谷,也找不到她
白银纳隐身于轮回的草木
我是草木的骨血
我捧出微小的苍翠
她赠我一世的蜿蜒
我如一片叶
秋境迷蒙。意微阑。收获后的茬口很尖
向着无垠的空阔。落叶坠得很静
静得听不见蜷曲
我曾经被频繁升降,在迷茫中慌不择路
我也曾被无数次收割露出尖尖的茬口
而我是那么轻,轻如一片叶
躺在更多的叶片里
天黑前,会有一辆重型货车经过这里
驮着满满的乡愁
我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死
只是那沉重的车轮,会把我未了的眷恋
辗得更薄,更平整
江 山
一把椅子就是一座江山
我稳稳地坐在上面,等雨落。等时空飘摇
听雷电在云端,金戈铁马的掩杀声
等雨停。等万物归位
看彩虹深深地弯腰
抱紧雨后的天空
无 妄
今秋,黄豆有些落寞
上半生,被连绵的雨水按住头颅
下半生,被提前的霜降
掐住脖子。乳房干瘪,挺不起
地平线无妄的苍茫
浅黄的豆叶盯着深黄的麦茬
双眼,像烧红的刺玫
白银纳,像所有小家碧玉那样
含羞,静默,唇目微启
仿佛在祈求,过往的风
不要把插在头顶的炊烟
那缕纤细的薄尘——
过早地吹凉
颠 簸
从漠河县城到石林,都是些
过路的石子。敷在自然的疮面
车子删繁就简,座椅频频
升降,蜷曲,剃去文字的浮华
一块顽石,从朴素到神奇
须经过锋利的刀,连番劈入
打磨,切割,模拟
死而复生状。尘世总有那么多次
身不由己,撕裂
是最简单的筹码
一百二十公里,投奔水的波澜
颠簸的不是车子,是现实
对原始的追溯
是视野里一再闪躲的白桦
和落叶松。是一个北字
在石头内心的阵痛
遍地花开
花能开的都开了,多而杂
像一群孩子,顺着山坡
灿烂地奔跑
路是石头的。一阶一阶
离天空越来越近
云朵也是花,有时茂密有时稀疏
那么高和遠
春天像个弹力球。被风轻拿轻放
引导着花瓣,和色彩
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