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诗刊同仁作品选

2017-07-31 20:11
作品 2017年7期
关键词:节车厢秃鹫相框

《抵达》诗刊同仁作品选

在怀宁独秀广场。左起:江不离、柏羊

诗歌研讨会间隙。左起:墨娘、萱萱、王敏

汪抒的诗

潮湿的火车

必须要有那样清冷的漫长的眼神

才能看这些铁皮车厢

它们装满煤炭

潮湿的不仅仅是

每一节车厢中煤炭的表层

雨水的手指一直向下

像一截模糊的光

深入这些煤炭黑乎乎的内部

像一部有限的单调的电影

十八节车厢,就是十八个相同的镜头

从我的眼前闪过

从它们奔驰的速度中,我还是看清了

印在每一节车厢外的白漆的数字

(应该是编号吧)

其中有一节上是:15 07737

生硬的潮湿如何进入我的身体

又被瞬间带走

江不离的诗

盲目的剪刀

我感到清冷

我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

需要被剪除

当我慢慢地摸出剪刀

又似乎害怕

惊动什么东西

剪刀可不这么想

它嘴

盲目地张合

我不敢撒手的心思它已窥破

它完全不能自控

此刻灯是个睁眼的瞎子

尚兵的诗

三人同行

三人同行 出生地 小巷子 弯弯曲曲

我高歌一曲 目送他们 上坡下桥

早上 他们喝下二斤白酒

我有幸看到 他们被冷雨浇醒 在雨水中练习舞步

他们失散多年 如今相聚

所见的与所想的 两点连成直线 试图弯曲 谈何容易

中午 意见一致 他们拥有的树枝、绳子 与利器无关的

从窗户里抛出来 重重地 最好掷地有声

他们尽情跳啊、笑啊 不同气味自觉融为一体

萨克斯奏毕 笛声响起 我弯腰捡拾

树枝粗 绳子轻

认出这是你的 那是他的 都有份儿

活儿做完 雨过天晴

如我所料 他们呼啦一下 怀揣利器 各自离去

墨娘的诗

口香糖

当欲望被剥开 急忙用舌尖去感觉

咀嚼的过程前往天堂

最完美的内容不时咽进胃部

陶醉的表达偶尔在口外张扬地炸开

眼前散发的气味很像常见的爱情

唉 一辈子嚼也嚼不完的少年结

直到牙关疲劳的刹那

最后吐出的部分不是原来的名称

剩下的口感

也不再是初始的味道

东隅的诗

黄昏颂

一颗星宿

能轻易减去

你身体里的全部重量,却无法改变

这金色的黄昏

多少逝去的日子,身边的事物

一去不返

天空高远。我从高空中落下

我从一滴露珠里流出

我努力弹拨着生命的每一滴泉

我给了我自己全部的营养

紧抱着岁月赐予的

绵密的忧愁

那隐于万重的

悲伤之后的飞渡的明艳

我追着你留下的光

燃烧着

飞翔着

光的金莲盛开

丰润的花瓣

是你炽热的手掌,我

是你掌心最遥远的温柔,是你命中

最凄美的孩子

若是磐石

就请垂听这黄昏祈祷的歌声

若是蒲草

就请让我在这黄昏里

静静绽放

再赴一场,日落后的

星光盛宴

秦士红的诗

吃泰式古老鱼

一条鲈鱼成就的泰式美味

盘旋在姐妹们的舌尖上

关于工作、家庭,还有

吃饱了再减肥的话题

永远不会令人产生疲惫

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枯索

和寒冷冬夜的萧条

四十多岁和三十多岁一样

围着柴米油盐和锅台打转

不知不觉谈论到爱情时

又好像昨天还是个小姑娘

很少有人会被鲈鱼的刺

卡住

李庭武的诗

晾 晒

惴惴不安,来自于头顶之上

一双大而有力的鹰爪

一片阴影忽的一闪,我必须攥紧内心

依次卸下钢制的矛,钙质的盾

把火焰锁进骨头,把流水引入深渠

你抚摸我,就像抚摸一只猫咪,一只阳光下打盹的猫咪

别用老鼠的胡须勾引我欲望的鱼

也别用蝴蝶的翅膀,扇动沉寂多时的火

现在我可以晾晒柔软,温顺

一如摊开纯白的胸腹

你还会说我是一只刺猬么

我已从伶牙进化出俐齿,再到语言

从如漆的深渊里,净化出湖泊的淡蓝

对于凌空而下的鹰爪,我反而觉得

适合挠一挠瘙痒的皮肤

就这样平静躺着,所谓的阴影

只不过是一片若有若无的云彩

卢顺琼的诗

谍战片(二)

那只蜘蛛它死了

在我未下手之前

在我惊恐的畏于它自身携带的毒液

而不敢靠近

在我最初发现它的时候,它就

已经死了

不是死在枪林弹雨中

不是死在陷阱里

也不是死于同伙的出卖

它死于,无主义状态。死于

长期的无聊之中

它死时

它的四肢被牢牢地缠在

它自己编织的网里

它以一个睡眠的姿势终结了

它所有的演出(它的此场演出)

丁一的诗

拔 毛

在喜马拉雅山

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我看到一群秃鹫

在啄自己的毛

它们把自己的羽毛

一片片啄下来

连翅膀上的毛也不放过

秃鹫们挤成一堆

你啄我的毛

我啄你的毛

你啄我二片

我啄你一片

还有的秃鹫

只顾埋头啄自己的毛

我实在忍不住了

问它们为什么要这样

没有秃鹫理我

它们仍在专心地啄毛

有一只秃鹫

被我问烦了

就呛了我一句

你眼瞎了吗

没看见

我们的头都被碰秃了

天空太矮了

要羽毛和翅膀有什么用

高峰的诗

迁 坟

“昨夜爷爷托梦

浑身潮湿又酸楚

有人在头顶动土,在脚底插秧”

那时还吃不饱

芋头吃多了泛酸水

爸爸荷锹,我拎着蛇皮袋

我们去把他挖出来迁走

春天真好啊,风暖草青

枯萎的万物又重新复活

我一点悲伤也没有

当挖到一块发白的头骨

爸爸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捧住

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这是我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听到他喊爸爸

我突然觉得我的爸爸像一个孩子

一个孤单的苦孩子

高常亮的诗

木相框

嵌进去欢乐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嵌进去孤寂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一条河流流向更远的生活

天边的彩虹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一只木相框不断地缩小 就会

回到生活的始点 当它逐渐放大

就可以包涵我岁月中的呢喃

奔走 呐喊和绝望

就可以包涵历史 轨迹 思想和死亡

一只木相框可以把所有的事物

调整得方方正正 似人们的生活

从来就不存在自由或幸福

或许有一点点幸福 也只是一滴雨

跳进那口深井里 创造出的浪花

许多年之后 当我的生活真正失去了

浪花 也就会被生活嵌在那块

相框内 像我供奉爷爷奶奶和父母一样

让子女们把我也摆在平静的供堂上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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