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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美国人在逃离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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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纽约的人数规模已达警戒水平”,这是《纽约邮报》4月1日愚人节的头版头条标题,然而这并不是个愚人节玩笑。确切来说,这个标题讲出了部分真相。
文章一开头引用了一些专业术语。美国人口调查局追踪了两类美国移民。第一类是“国内移民”,也就是从美国国内的A县移居到B县;另一类是“国际移民”,也就是从外国移居到美国的。不过令人迷惑不解的是,第二类“国际移民”并不代表“所有移民”。比如说一个危地马拉出生的妇女在休斯顿住了两年,然后搬去了达拉斯,这种也被视为“国内移民”,而判定的标准就是因为她是在美国的两个城市之间搬迁。
这些数据结果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对于理解纽约和美国其他大城市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情至关重要。
自2010年起,迁入纽约城区(含5个区及新泽西州以及宾夕法尼亚州的几小片地区)的国内移民净流量下降了90万人之巨。这意味着,自2010年起,离开纽约比搬进纽约的人口几乎多了100多万。《纽约邮报》披露的这种“逃离纽约”的现象令人“警醒”。与此同时,自2010年以来,纽约市区净增国际移民85万人,这个数字同样也是所有美国大城市之首,比迈阿密、洛杉矶和旧金山之和还要多。
以上就是如今纽约市的现状。这个大都市始终都是最受外来移民欢迎的地方,也是很多没有结婚生子的千禧一代的向往之地。但是纽约消费高,交通拥堵,草坪多是公共草坪,这对于美国中产阶级家庭来说可不是个好地方,要知道他们的理想之地是供得起的房子、汽车和属于自己的带草坪的院子。
就这一点来说,纽约就是美国城市的一个缩影。据统计,连续五年,美国大城市人口增长都在呈现萎缩迹象。一边是受过良好教育、还没生孩子的千禧一代越来越集中到几个少数的高消费城市,另一边是剩下的人渐渐开始向郊区迁徙。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趋势像是对历史的一种报复。在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的头10年,房地产市场出现泡沫,美国人开始向西部和南方迁徙。之后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就这么几年间,随着远郊富人住宅区的破产,美国人似乎经历了一场大反转,一些家庭又搬回大城市。
但这一次“返城大反转”只是一个插曲。汽油价格在冲上一个小高峰之后,又迅速回落;自2010年后,曼哈顿和旧金山这些人口最密集的城区人口增长开始逐年降低;而人口最稀疏的地区则迎来最快的人口增速。过去几年里,人口增长最快的地区从西南转移到了东南。在2016年人口增长最快的十座大城市里,有七座在南北卡罗莱纳州和佛罗里达。
以上结论从一些数据上的变化就可窥见一斑。福特汽车今年3月的轿车销售额下降了24个百分点,而F系列的皮卡车销售额增长幅度突破两位数;通用汽车最近也在跨界车(一种基于轿车平台的多功能性汽车)和卡车的销售上成绩不菲,当然轿车的销售就不太理想了。或许正是在消费高企的背景下,许多想住市中心的家庭不得不转向郊区,而他们倾向于买大车而非小车,当然大车也能像小车那样停在市区;抑或是美国人身患独特的幽闭恐惧症,天生喜欢盖大房子,开大卡车,修建私家大草坪。
事实上,美国的大城市有太多优势:富裕、业余生活丰富多彩等等。所以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国城市出现人口净流出的情况,还是因为“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公共政策帝国中心创始人E.J.麦克马洪说:“对于很多人来说,纽约只能算是个暂住地。婴儿潮一代会选择退休后去佛州,中产的千禧一代会搬到长岛,一个来自斯洛伐克的妇女会住在皇后区她二表哥的地下室,然后又在新泽西西橘区买一套更好的公寓。”
这就造成了大城市的空心化。“纽约现在有很多新移民和有钱人,但真正住在这里的家庭却越来越少。”麦克马洪如是说。
听到这些真是令人难过,除了城市本地出生的中产阶级之外,这些密集的城市变成了所有人的家。在理论上来说,生产力高的富庶区域会自然衍生出更多的财富和更强的生产力,这个城市聚结理论在美国民主的体系下却有着黑暗的一面。一方面,城市居民是美国GDP和税收的关键贡献者,但他们的选票在美国的投票体制下却成了一堆无意义的废票。希拉里·克林顿在纽约布鲁克林区拿下了46.1万张选票,这个数字比她在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威斯康星三个关键州丢失的选票加起来还要多7倍,在各州单独计票并采取赢家通吃的选举规则下,这些城市选票成了废票。美国农村地区在经济上得到不实惠,大头都让城市拿走了,反过来,农村选民在选票上占到了便宜。
自经济大萧条开始,美国的城市规划者和经济学家们就不断赞美城市的创造力,但城市的房地产状况、有限的家庭财力以及美国广袤的国土会不断驱使美国人涌入郊区,那里有私家草坪,有宽阔的街道。过去的十年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只是2006年的再次循环。
(摘自《看世界》2017年第5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