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诗人,爱好者而已。
童时启蒙,阿翁飨以《唐诗合解》。上册首篇为魏徵《述怀》,有句:“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下册首篇为孟浩然《临洞庭湖上张丞相》,有句:“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稚子之心也为其壮心豪气震撼,由此深爱古诗,乃通读《杜诗镜铨》,旁涉诸家。
中学国文教师刘簾秋先生(后执教于湖南师范学院),工诗词,引诸生组成嘤嘤诗社,出《嘤嘤集》,评点社员诗作,时加鼓励,更增其学诗志趣。
之后,个人作诗途中却有大波折。上世纪五十年代,工作于报社,当时讲红专,突出政治。弄古诗虽未明禁,颇有偏“白”之嫌。整风“反右”,我以“右倾”遭批判,大字报赫然公布:《彭润琪的诗词说明了什么》,若干写景抒情词句遭肆意注解,被诋为“诅咒社会主义社会”、“对党不满”等。之后削去党籍、干籍,下放农村为农民。重压之下,步履艰难,更乏诗兴,二十年韶华虚掷。
“文革”结束,拨乱反正,光风霁月,胸怀一畅,始能重拾旧业。
江山如画,胜迹丰赡。关东雪野,西陲大漠,北国异趣,南海风涛,畅游之余,自不能无吟咏,集之为《朋友篇》。
“歌诗合为事未做”,香山以“救济人病,修补时阙”为作诗宗旨,后辈追慕不已,凡贤人义举、正道伟绩,赞颂之;腐败邪僻、祸国伤民者,抨击之。
虽管窥蠡测,亦直抒胸臆,集之为《感时篇》。
自选杂诗二百首,窃慕白香山、龚自珍、聂绀弩等前辈大师,首重真情实感,朴实自然,未极求公正瑰丽,甚或有直白浅陋之失。敝帚自珍,罗列成卷,稍留一生痕迹,亦以向诸师友请教。
附杂诗三首
览清东陵感慨系之
飄零珠翠落人间,女主尊荣大梦残。
三百万金成此窟,晚风残照叹东山。
览圆明园遗迹
薄暮吊名园,西风劲如矢。
何须复旧观,鉴此逊清史。
览荷叶塘曾国藩故宅
寻常八字垂家训,不重浮华习尚淳。
曾氏三传无浪子,文章术业胜簪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