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冰
额济纳河流过大草原,火红的夕阳改变了风景的色调,呈现出傍晚时分独有的静谧。驼声和牛羊声从天边悠悠传来,一支商队向居延前进。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进城,否则,在边塞的夜晚露宿,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城门前的汉兵,检查着过往的客商。所谓的检查,往往流于形式,这里的商、民、兵和睦地居住在一起,没有谁和太平的日子过不去。匈奴人偶尔也会来滋事,但那大半是在荒旱的年景,马队烟尘滚滚地过来,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人和牲畜们讨一口饱饭。汉军稍稍防御一下,匈奴人也就退去了。
商队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除了和往常一样,从驼峰上卸下满载的葡萄、胡椒之外,两个小朋友被一个穿着白袍的大胡子从驼峰上抱了下来。
“皮皮,我这是第一次骑骆驼。”
“洛洛,你连马也没骑过吧?”
“谁说的?小时候骑过我爸。”
大胡子说:“小朋友,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的指引,我们恐怕会在沙漠里迷路的。”
洛洛笑嘻嘻地说:“这都是智能手表的功能,我下载了指南定位程序。沿着它指给我们的方向一直走,就能走到这里来,就像我爸爸开车用的导航一样。”
皮皮说:“也多亏了你们,大胡子先生,谢谢把我们带出了沙漠。”
“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们所说的‘现代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胡子在客棧门前一边指挥商队安排牲畜一边说,“那个‘现代究竟要走几天才能到这里呢?”
“大胡子先生,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们是两千年之后的人。”皮皮说。
“好吧,好吧,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之后,你们都是神的安排,拯救了我的商队。为此,我要好好地感谢你们。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最美味的羊肉和馕。”
听了大胡子的话,皮皮和洛洛的口水都要流到地面了,这是两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爸爸妈妈每天都担心他们绿色蔬菜的食用量不够呢。
一夜无话,羊肉和烤馕的余香一直盘旋在嘴里,真解馋啊。
大胡子要在居延城逗留两三天,转手一些货物。皮皮和洛洛无所事事,也不着急,安安心心地在居延城逛起来。反正他们知道,在这里待的时间再久,也不会影响现实的时间,每次只是十五分钟而已。就像人做梦一样,不管梦中的内容有多长,实际就发生了十几秒。皮皮和洛洛总以为这就是“相对论”,可是“相对论”究竟是什么他们也不懂,只是看过一些宇宙科普的绘本书。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聚拢了很多人。皮皮和洛洛也挤进人群想要看个究竟。
原来,几个公差正锁住一个老伯伯,说有人把他告了。
皮皮和洛洛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向县衙走去。
县官当堂审理。
这个老伯伯叫寇恩,一个叫粟候的有钱人雇他贩卖一批银壶。寇老伯把卖出去的钱和没卖出去的壶一并还给了粟候。对钱,粟候没有什么异议,但是他非说寇老伯退回来的壶做了手脚,壶不是足银的了。因此,他把寇老伯告到了官府,要老伯赔他的壶。
老伯百口莫辩,只说:“冤枉哪!我老汉从不做这样的亏心事啊!”
可是,粟候坚持说自己的壶现在不是足银的,县官也没有了办法。公堂上的差人还有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么,谁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帮本官分辨他们两个人究竟谁说了谎?”县官一筹莫展,在公堂里烦躁地转着圈。
“我有个办法!”洛洛转了转眼珠,在人群中喊道。
“你?”县官看看这个打扮奇怪的小孩,“哪里来的怪小孩,你有什么办法?”
“其实很简单,大人准备马上就要溢出来的满满一盆水,把银壶沉入水中,看看溢出来多少水,再用水的体积乘上银子的密度,用这个重量和银壶实际的重量比一比,就知道银壶是不是足银的了。”洛洛胸有成竹地说。
“洛洛,洛洛,你的办法能行吗?”皮皮在他身后小声地说。
“这就是阿基米德称金冠的故事,我在书上看到过。”洛洛在皮皮耳边悄悄地说。
县官按照洛洛的办法,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寇老伯并没有在银壶上动手脚。
铁证如山,粟候不得不承认,他故意埋怨寇老伯没有把银壶全卖出去,就想用这个办法讹他一点钱财。
案子了结了。县官跪坐在几案后面,准备把案子的来龙去脉书写造册。他备好笔墨,然后拿出许多竹片,一字一字把案情记录在竹片上。
“洛洛,这就是传说中的竹简吧?”皮皮说。县官还要问他们一些称量银壶方面的具体事情,所以就把皮皮和洛洛留在了案边。
“咦,好像是哟。”洛洛说。
“原来在竹简上写字就是这样的。可是,他写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皮皮说,“而且他的字写起来好有趣,要么扁扁的,要么就把竖笔拖得长长的。”
“大人,我怎么觉得你写的字乱七八糟的呢?”洛洛吐吐舌头说。
“小朋友,实不相瞒,我们在基层做官的,每天要写太多的材料,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实在是写不完啊!”
“这么说,大人也有写不完的作业了。”皮皮说。
“作业是什么?”县官一脸迷惑。
“你们在这里?我四处找你们,我们要开饭了。”
这时,大胡子商人走了进来,向县官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皮皮和洛洛说。
“大胡子叔叔,这回我们吃什么?”洛洛问。
“烤羊肉串怎么样?”
“太棒了!”
夕阳西下,两个打着饱嗝的小男孩倚在城头,欣赏着天边的晚霞。
“洛洛,我想起一首唐诗。”皮皮说。
“哪首诗呢?”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吏,都护在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