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娟
晚上十点半,我从香港国际机场飞往波兰首都华沙的肖邦国际机场,但是与清爽的天气相反,飞机飞向华沙的时候,我的心情却是十分沉重,因为华沙遭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那场凄惨的苦难史完全填满了我的大脑:1944年8月华沙人民反纳粹起义失败,希特勒扬言“把华沙从地球上永远抹掉”,纳粹德国军队破坏了当地的古老建筑、纪念碑、古迹等,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
从香港出发的飞机,飞行11个小时,到达了惨痛历史现场的入口——肖邦国际机场。
出了机场,我看到了四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这甚至让我以为是纽约,其繁华程度让人难以想象半世纪前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毁灭。迎接我们的是灿烂的阳光和蓝天白云,忧虑顿消,心情与天气一样晴朗!按照预定的行程计划,我们先来到了华沙市中心,从哥白尼铜像前的广场,走向了对面的圣十字教堂,据说,那里埋有肖邦的心脏。走进圣十字教堂入口,喧闹的市声退去,从圣十字大教堂传出一串串跳荡的音符,但走进殿堂,却不见任何演奏者和播放器,只是一片肃穆宁静,有一些人在祈祷。我想,只有深刻地了解这座城市和这个民族的历史,才会知道教堂里人们心中的默默祈愿。
肖邦的妹妹遵照肖邦的遗嘱,曾经从巴黎捧回肖邦的心脏,并埋在了这座教堂入口处的石柱下面,肖邦一直心系祖国,永远为波兰而祈祷。肖邦躯体则被安放在了其父亲的故乡巴黎最大的公墓——拉雪斯公墓内。陪同我们的当地导游说,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还有肖邦博物馆。因为是徒步10分钟的距离,所以我和女儿乘兴走去。进到典雅的、巴洛克式的博物馆,就听到了肖邦甜美的音乐如水流淌。
在肖邦博物馆,我们饱享了耳福和眼福,为了去老城区,我们需要原路回到圣十字教堂的方向。过了哥白尼铜像后,我们继续沿着王道走了下去。途中,经过了华沙大学和萨斯基公园。漫步间,我在头脑中如过电影般闪现一些人物,如哥白尼、肖邦、保罗二世等。从渴望克服神性限制的愿望中发展出来的科学,使人生变得美丽又富饶的音乐,使人在神的保护下享受平安、安逸的宗教。我觉得能将科学、音乐以及宗教结合在一起的国家就是波兰,科学、音乐、宗教是波兰的三大轴心。哦,对了,要去看看位于华沙市的居里夫人博物馆。
我们徒步从王道走到了老城区广场,看到了手持剑和盾的人鱼雕像,她全身赤裸,蹲踞着的大腿膝盖处都是鳞甲。这是一个战斗意志坚决的女神,与哥本哈根那位坐在海边一块大石头上的小姑娘完全不同,前者是一位战神,后者则是童话里的乖乖女。看到有很多波兰市民向人鱼雕像献花,据当地导游说,是缅怀波兰女诗人、女英雄克里斯蒂娜。我们走出了老城区。居里夫人博物馆位于新城区的入口处,这是用居里夫人的故居改造成的博物馆。如果说克里斯蒂娜是捍卫了波兰尊严的女性,那么,居里夫人则是为波兰赢得荣誉的女性。
在居里夫人的功绩中有许多的首位。如获得诺贝尔奖的首位女性、获得两次诺贝尔奖的首位女性、连续两代人获得诺贝尔奖的首个家庭等。然而,位于华沙的居里夫人博物馆相对于它的名声,无论是博物馆的规模,还是里面的展品,都十分简陋,甚至可说寒碜。据说是因为居里夫人和法国人结婚后,就一直居住在法国,所以许多相关资料都因被法国的居里夫人博物馆抢先占据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最初想到华沙的时候,我对即将游览的钢琴诗人的肖邦故居充满了期待。如果只考虑城市观光的话,华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具有魅力的城市。所以,我们只在华沙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就奔往位于华沙西部46公里处的热拉佐瓦沃拉村。
肖邦故居位于小村庄的功能公园内,公园入口处立着肖邦铜像。肖邦的故居处在被白杨树围绕的中心。故居的内外都涂上了白色的油漆,象征着肖邦的高贵、纯粹。故居里面展示了肖邦曾用过的乐谱、乐器、家具、照片等物品。室外有个音乐厅。在5月到9月期間,这里,每周星期一的上午都会举办肖邦的纪念音乐会。让人们在幽静的乡下田园中,沉浸在肖邦的美妙旋律里。
专注在肖邦的旋律里,甚至会出现一些颓废的想象。虽然肖邦也有轻快的牧歌式音乐或是热情粗犷的旋律,但我觉得这种风格的音乐更加甜美,可能会有人诧异我的这一取向,居然有在钢琴诗人肖邦的音乐中感想颓废之事!这又何尝不可呢?在深深的夜晚,端起一杯香茶,听着肖邦的音乐,我们将不再羡慕月光下悠然自得的李太白,自然而然地陷入在月光下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旋律如同用苍白的银光散发出皎洁光芒的月亮一样,使我陷入到如痴如梦的境界中!
忽然传来一阵钢琴声,听出来了,是《雨滴前奏曲》,是从肖邦故居里传出来的。这首曲子是肖邦的前奏曲里流传甚广的一首,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乐曲的音乐形象虽比较单一,但仍有许多细腻的变化,乐曲十分抒情,歌唱性的旋律伴着清纯的雨滴声,仿佛是雨夜里飘荡的无言歌,充满浪漫气息。明明知道是从音响盘里播放出来的,却还觉得好像是肖邦突然出现在故居里,推开了置放钢琴的房间的那扇窗子,为我们特意的演奏。
关于这首曲子,有一个凄婉的故事。当年26岁的肖邦在李斯特的恋人玛丽·塔古德家里遇到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叫作乔治·桑的小说家。背井离乡的孤独肖邦,与这个年长自己6岁的女人迅速走在了一起,后来两人开始了同居生活。之后,他们相互交换艺术思想,并十分活跃地发表作品。但是,肖邦的肺病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劝告肖邦离开巴黎,到一个空气清新的乡下疗养一段时间。这时,也正赶上乔治·桑的儿子莫里斯的急性风湿病发作。因此,他们决定在冬天的时候,搬到位于地中海的西班牙马略卡岛上。
原本,他们曾期待南国的太阳和清新的空气,但是这里的一切却都不同预期,而且欧洲的冬季是雨季。没过两周,他们就遇到了雨季,每天都有狂风暴雨击打门窗,肖邦不仅得了感冒和支气管炎,甚至还咯血。岛上居民害怕肺病的传染,叱责他们离开岛屿。圣诞节的清晨,他们被赶出了农场。彷徨中,他们好不容易在巴德莫萨卡尔图修道院里求到了一个小房间容身。
有一天,乔治·桑去需要走三四十分钟路程的药店为肖邦买药。在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猛烈的暴风雨。在艰难地冒着大雨回到家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钢琴前的肖邦。肖邦含泪道:“我一边期盼你安全归来,一边写下了这首乐曲。”说罢忘情演奏。这首乐曲就是肖邦24首前奏曲中的第十五首。后世的人们,为它起名叫《雨滴前奏曲》。
今年暑假期间,我和女儿在西班牙旅行时,曾经去参观过这个岛,并且去了肖邦和乔治·桑生活过的地方。
肖邦离世六年后,乔治·桑在其回忆录《我的一生》中,细致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为了购物,我和儿子莫里斯一起外出了。天上开始下起了雨,而且变得越来越大。突然涨起的水阻断了我们的道路。所以,我们比平时多耗费了数小时才回到家里。屋顶上传来倾盆大雨击打顶棚发出的噪杂声。我看到了他带着悲伤的表情弹奏钢琴的样子。他含着泪说:“我以为这雨把你们都淹没了。”
我想这首乐曲之所以直到今天都深受人们的喜爱,是因为里面含有肖邦对乔治·桑的真挚的爱。
在肖邦故居里,迎风遥想肖邦的往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时,我想起了我十分喜欢的女诗人——波兰诗人、诺贝尔奖得主辛波丝卡的诗作《一见钟情》里的句子: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
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
一见钟情,瞬间的爱情,也是一辈子的爱情,肖邦和乔治·桑的故事就是如此。
责任编辑:黄艳秋
插图选自《外国黑白插图资料》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