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锐平
因为到了放学时间,大黑狗偏偏不听话地出来了,就是在村口,就是麻竹林下,就是为了我而等待和张望,给他们发现了……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农村长大,自小与狗结下深感情。
那个时候,没有土狗一说,因为,压根就没有土洋之分,狼狗,哈巴狗等,都是后来的事。
那個时候,一个小屁孩,背着小书包,光着脚丫,奔跑在放学的田埂上,远远看到,自家的大黑狗在村口麻竹林下,为我等待和张望。
于是,我撕开喉咙大声喊:狗,狗……
当时,从未想过为狗起个什么好名字,总之就是一个字:狗。
要不,就是二个字:公式狗(我的狗之意)。
名字不重要,关键,你喊了名字,有人应。
那是一条大黑狗,母的。
她听到远处声响后,立即分辨出是小主人召唤。
弓身,竖耳,摇尾,迅猛回应二声,然后,隔着好几百米,闪电一样冲了过来。
尾巴始终摇着,身子紧凑蹭着,舌头热乎舔着。
手上,脚上,甚至脸上,到处留下迎接主人的热情。
多少次,放学回家,不管刮风下雨,春夏秋冬,就是在村口,演绎着小孩与狗的欢聚。
奶奶说,每到放学时间,大黑狗就会非常准时地跳出家门,跑到村口。
然后,老人家就下厨炒菜,端上桌时,孙子与狗也已欢天喜地回到家。一个准。
那一年秋天,县里有了疯狗咬人,村中壮丁四处打狗。
那一次放学,撕破喉咙,再也没有见到远处的迅速回应,那黑色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里人说,外面打狗队来了,本来,将狗在家藏得好好的,安安静静的。
因为到了放学时间,大黑狗偏偏不听话地出来了,就是在村口,就是麻竹林下,就是为了我而等待和张望,给他们发现了……
那一晚,我在麻竹林下守了整整一晚上,喊哑了嗓子,就喊一个字:狗。
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喊,她一定能知道是我。
我也知道,我这样喊,她在附近听到一定会回应。
可惜,我的彻夜等待和张望,终究换不回她的一声热情的回应。
转眼三十年过去,无数次梦到自己老家,那个客家小村。
无数次又看到她,那条大黑狗,又在村口,麻竹林下,为我等待和张望。
我摸着她的头,她依旧摇着尾巴,蹭着我……
醒来时,总是泪流满面,再难入眠。
因为在现实中,在城市里,这样纯粹的等待和张望,已经再也不可能出现。
谷春林摘自 《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