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艳芳
(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途径的比较研究
——基于2011年浙江省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的实证分析
孔艳芳
(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文章聚焦中国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根据农民就地转移、就近转移和异地转移等不同途径,对城镇和农村状态下农民的转移决策分别进行成本—收益分析。在此基础上,利用2011年浙江省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对就地、就近和异地等转移途径及农民的幸福感变化进行两阶段实证对比,结果表明:通过亲友、同乡及政府组织等社会资本的帮助提高农民就地举家搬迁能力,是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有效途径;在东部迁移农民样本中,受教育程度、工作经验等人力资本较高的农民,偏向于选择就地、就近迁移等途径;与东部迁移样本相比,中西部迁移农民的幸福感提升更多取决于能否在就业城镇获得自由住房,市民化意愿更加强烈。据此,建议充分发挥各基层政府、社会中介组织和亲友同乡的作用,加强有效就业信息提供和针对性技能培训等方面的建设,提高农民举家搬迁和市民化的能力,以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
社会资本;就近转移;就地转移;异地转移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趋势加快,城镇化进程稳步推进。特大城市和大中城市所具有的产业集聚优势为劳动力资源创造了较多的就业岗位和良好的发展空间,向大城市集聚成为我国人口城镇化的主要实现途径。近年来,随着人口集聚程度的快速增加,我国特大城市和部分大中城市出现了交通拥挤、环境恶化、房价激增、公共资源紧缺等社会问题[1]。在城市常住人口中,只有少部分农村剩余劳动力发挥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优势,获得了城市户籍,而大部分转移人口难以融入城市,“农民工”群体日益庞大。为了缓解过去城镇化过程中产生的集聚效应与拥挤效应冲突,有序推动转移农民“市民化”,在“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热潮下,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为大城市“瘦身”,全面放开小城镇对农村转移人口的户籍限制,引导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小城镇转移。2014年,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进一步强调,全面放开对建制镇和小城镇落户限制,合理、有序放开大中城市落户限制,严格控制城区人口500万以上的特大城市人口规模,以中小城市和小城镇为重点,推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在此背景下,如何推动城乡劳动力资源有效流转,探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途径和长效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长期以来,国内外学者对城乡人口迁移问题一直给予高度关注。对于劳动力在城乡之间迁移的原因,很多学者从城乡收入差距的角度进行解读[2-4],他们认为城乡之间劳动力预期收入差距的拉大是城市吸引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入的关键因素;有学者从劳动力生产效率和人力资本等角度阐述了产生城乡收入差异的原因,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及融入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他们认为由于城乡之间的教育、资金、工作经验等差异,使得劳动力生产效率和相对人力资本差距拉大,从而形成了吸引城乡劳动力转移动力和推拉因素[5-8]。除收入及相关因素外,国内不少学者还分别从区域、民族、性别等视角[9-11]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影响因素进行对比分析。此外,社会资本等非正式制度的作用也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他们从家庭状况、社会关系等角度分析了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原因,得出社会网络关系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农民实现向城镇的转移,但是家庭成员也会给转移人口带来负担;促进迁移农民市民化、实现举家搬迁是提高我国城镇化质量的关键[12]。
蔡昉等学者[13-15]指出,随着农村转移人口数量的不断增加,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数量与所占比重逐年减少,在人口红利即将消失的情况下,如何引导农村剩余劳动力有效转移值得引起足够的关注。对于中国城镇化过程中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途径,国内学者展开广泛讨论,其中有学者认为我国众多的中小城市和小城镇有巨大的发展潜力,能尽快实现城乡结合,乡镇企业作为小城镇经济发展的主要支柱,是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重要途径,应充分发挥中小城市和小城镇的人口蓄水池作用[16-18];有学者对这一观点持反对态度,他们认为规模较小的城市,产业集聚和劳动力吸纳能力较弱,而大城市在人口集聚、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方面存在明显优势,促进人口向大城市集聚是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主要途径[19]。对于不同转移途径优劣的探讨,目前仍是国内学术界争论的焦点,有大量研究对该问题进行了理论分析,但相应的实证支撑尚少。
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根据距离对农民转移途径进行分类,对2011年浙江省流动人口动态监测中转移农民的调研数据进行对比研究,试图找出影响农民选择不同转移途径的原因,以提高转移农民的幸福感。本文的创新点:(1)将城乡就业的成本收益分析引入托达罗的人口迁移理论模型,对农民迁移前后的净收益状况进行对比研究,得出相关引理;(2)根据转移距离的远近,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途径进行对比分析,得出除向大中城市异地转移外,向距离较近的城镇就地转移更有利于发挥农民优势;(3)引入社会资本等非经济因素,从迁入人口和迁出人口的对比分析中,研究影响迁移农民幸福感的内在机制。
随着我国户籍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化,农村人口自2000年起向城镇转移的数量激增,城镇化速度加快。当前,新型城镇化的实质在于农村人口向城镇集聚,并与市民享有同等权益,实现城乡有效的社会融合。但我国大量农村转移劳动力仍为传统意义上的农业户口,“农民工”这一城乡二元体制下特有群体出现并逐年增加,他们在职业上已经从农民转化为产业工人,但是未获得城市身份的认可,无法享受与市民等同的社会福利和待遇。2013年清华大学对中国城镇化的调查数据显示,我国非农户籍人口仅占全国总人口的27.6%,我国转移人口市民化水平远低于城镇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后的融入问题严峻。
近年来,根据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现状,主要表现出以下几种途径及特征:首先,在户籍所在地(本地)城镇打工或创业,获得非农业收入,为“离土不离乡”模式,包括在农村机关事业单位、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和个体等企业就业,其中乡镇企业起到关键性作用;其次,到非户籍所在地的其他城镇打工或创业,实现既离土又离乡的转移,包括向省内和省外转移两种模式。因此,根据农民转移距离的远近,可以将转移途径分为:第一,转移到户籍所在地的城镇,称为就地转移;第二,转移到户籍所在省内的其他地市,称为就近转移;第三,转移到省外其他城镇,称为异地转移。以农民工为代表,其转移流向体现了农村人口的转移趋势。到2013年,我国农民工的数量达到2.689亿,其中就地转移的农民工数量为1.028亿,占农民工总量的38.2%。在向外地转移的农民工中,46.6%的人口实现了跨省范围的异地转移;省内就近转移的农民工最主要的实现形式是到周边的小城镇就业,这部分人口占47.1%。①数据来源:2013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
同时,农民的转移途径选择也呈现出一定的区域差异。2013年的流动人口发展报告显示,在异地迁移的农民工中,中部地区输出的人数最多,其中约90%的人转向东部;西部地区输出的农民中接近83%的人也迁移到东部;而东部地区向省外转移的人数最少,其中72%是在东部地区内部的不同省市实现转移,向中西部转移的人数不到28%。由于我国东中西部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严峻,东部良好的就业环境和发展空间为农村剩余劳动力集聚创造了条件,有外出打工意愿的农民会倾向选择就业机会相对较好的东部发达地区,中西部地区面临人力资源流失的困扰。
由于农村转移人口就业、适应能力的局限,顺利实现迁移人口的市民化成为当前农村劳动力转移的重要难题。由于城市资源的局限,很多城市难以满足所有迁移农民同步市民化的需求,大量农民工面临着医疗、养老、上学等难题。近年来,农民举家搬迁的数量虽有增加,但增幅缓慢,到2013年仅占总量的13.1%。为了实现举家搬迁等目标,部分农村劳动力在大中城市工作一段时间后选择回到家乡附近的县城发展。张强和刘洪银[20]等学者认为大都市对于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吸纳能力已接近饱和,大规模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向大都市的趋势已接近尾声,我国已经进入了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后”阶段;周丽萍[21]也认为随着就业方式的多样性,农村转移的剩余劳动力出现向农村回流的趋势,这部分“被动”返乡的农民工正是我国新型城镇化的缺口之所在。
2.1 理论分析
Todaro[2]在1969年提出,劳动力的转移决策主要取决于城乡间预期收入的差距,并从城市和农村两个部门对劳动力转移进行双向流动分析,构建了托达罗人口迁移理论模型。本文在此模型的分析框架下,借鉴了程名望等[22]的修正方法,对农村剩余劳动力选择在农村务农和进城务工的决策分别进行成本—收益分析,用城乡预期净收益差距替代城乡预期收入差距,来分析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决策机制。
2.1.1 农民未转移状况下的成本—收益分析
在农村和城镇两个经济部门,劳动力根据预期净收益差距状况做出转移决策。在转移行为之前,农民以从事农业生产为主,其预期净收益取决于预期农业总收益与总成本之间的差额。在农村的成本主要包括生活成本和农业生产成本两类,其中,生活成本用日常消费水平Cr与消费品的物价Pr的乘积来表示;农业生产成本包括农民劳动所投入的劳动力成本、农业机械化等技术投入和资金投入三种。
农业生产的预期收益包括:农产品收入;政府对于养殖、种植等的补贴以及对农民的医疗、养老、贫困补助等政策性转移支付收益;农民土地、房屋、树木等资产所带来的其他财产性收益,由于这部分收益在农民进城后仍然存在,因此其他财产性收入部分在城乡预期净收益差距的分析中可以忽略。
在t期,未转移农民的预期净收益PTRR(t)可表示为:
其中,Qr和PQ分别表示农产品的产量和单位价格;TRr表示农民的转移支付收入;Lr为从事农业生产所付出的劳动力数量,Wr为农业生产的工资;PA、Ar分别表示农业机械设备的使用价格和数量;KrPk表示购买农药、种子、化肥等原料以及养殖业所需的资金投入。
2.1.2 农民转移到城镇后的成本—收益分析
农民转移到城镇的总成本主要包括生活成本、找工作成本和迁移成本三个方面。其中,日常生活成本用生活必需品消费量C和城镇物价水平Pu的乘积来表示。找工作成本包括:参加职业技能培训的费用TuPT和获得城镇就业信息的成本Iu,且Iu与农民所获得的亲友、同乡、基层政府组织帮助等社会资本N负相关,社会资本越多农民找工作的成本就越低。迁移成本可以通过初次转移时发生的一次性成本Cu(0)、持续性的迁移成本和举家搬迁的迁移成本Cu∗(n,d,t)等体现,其中,持续性迁移成本不仅包括交通成本Cu(d,t),还包括农民转移到陌生环境所产生的不适应感和对家人的思念等精神成本Gu(d,t),且均与距离正相关,转移的距离越远,精神成本和交通成本越高。
农民转移到城镇后,主要收入来源包括工资(经营)收入、农村土地出租带来的流转收益VPV和其他财产性收益等。对于城镇既定的岗位工资LuWu,农村剩余劳动力都能顺利获得并具有一定的概率πu,获得就业概率越高,转移的劳动力越多,二者正相关。此外,该概率与农民的职业技能培训水平Tu、在城镇的工作经验E(t)和社会资本水平N等因素正相关。
因此,在t期,农村剩余劳动力能够获得的城镇预期净收益PTRU(t)表示如下:
其中,V表示流转的土地面积,PV表示土地流转的单位价格。
2.1.3 农民的转移决策及转移数量
每一期,农民的转移决策均取决于转移到城镇后的预期净收益与农村预期净收益之间的差额,是城乡预期净收益差距的增函数。未来预测净收益差异的折现值DPTR(0)可表示为:
当DPTR(0)>0时,则农民向城镇转移后生活水平会有所提高,农民会选择向城镇转移;当DPTR(0)=0时,农民转移前后的预期净收益无差异,转移与否生活水平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当DPTR(0)<0时,农民向城镇转移后生活水平降低,理性的农民不会迁移。
同时,在托达罗人口迁移理论模型的基础上,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数量占城镇劳动人口的比重M(t)进一步表示为城乡预期净收益差距的增函数F(PTRU-PTRR),即一阶倒数F'>0。
其中,s(t)为t期城镇总的就业人口数,s'(t)为t期转移到城镇后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
表1 主要变量一览表
续表1
2.2 相关引理及作用机制
2.2.1 人力资本因素的作用机制
人力资本对于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规模的影响,主要通过职业技能和工作经验等因素发挥作用。(1)对职业技能培训 Tu求偏导数,其值取决于 (∂πu/∂Tu)LuWu与 PT的大小,当 (∂πu/∂Tu)LuWu>PT时,偏导数值为正,即只有使农村剩余劳动力通过职业技能培训所获得的工资收入部分高于所支付的培训成本,增加技能培训才能促进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人力资本投入的正效应才能得到发挥;否则,增加培训投入难以提高农民的城镇化能力。(2)对工作经验E求偏导数,得(∂M/∂πu)(∂πu/∂E),其中,农民在城镇的工作经验越丰富,获得工作的概率越高,∂πu/∂E为正,因此,农民外出打工经验与迁移规模及比重呈正相关。
引理一 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城镇化比重受到农民个体职业技能水平和工作经验等人力资本因素的影响。人力资本发挥正效应,需以职业技能得到相应报酬为前提;相关工作经验对城镇化迁移有促进作用。
2.2.2 社会资本因素的作用机制
同理,对社会资本因素N求偏导,在前文F'>0的假设条件下,不难得出:
首先,由于农村剩余劳动力获得城镇就业岗位和工资的概率与社会资本的数量正相关,所以(∂πu/∂N)LuWu>0;其次,因社会资本与剩余劳动力获得有效就业信息的成本负相关,当社会资本增加时,找工作的难度和成本降低,即∂Iu/∂N<0。通过以上两种途径,农民所拥有的社会资本数量N与农村剩余劳动力迁移规模及比重呈正相关,即∂M/∂N >0。
引理二 亲友、同乡和政府组织等社会资本的帮助,能为农民提供更多的就业信息,有利于促进农民的城镇化迁移。
2.2.3 迁移距离远近的作用机制
在城镇岗位工资既定的情况下,转移地距离的远近主要通过农村剩余劳动力承担的成本发挥作用。随着转移距离的增加,因距离所产生的文化差异和生活习惯差异增大,农民的不适应感会增强,精神成本Gu随之增加。其次,距离的增加带来往返交通费用的增加,向城镇转移的经济成本Cu随之增加。此外,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状况还取决于举家搬迁的程度,转移距离越远,家庭成员的搬迁成本就越高,农村迁移人口在城镇定居的难度越大,>0。在以上机制的作用下,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数量与迁移距离负相关,即 ∂M/∂d < 0。
引理三 要构建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长效转移机制,在向较远的特大城市、大中城市异地转移的同时,向周边的小城镇就近、就地转移是实现农民低成本举家搬迁更为有效的途径。
2.2.4 农业技术投入的作用机制
农业技术投资的提高,能直接提高农业生产的机械化水平和规模化经营能力,农业生产率随之提高,对劳动力的需求也相应减少。同时,农业技术投资的增加有利于农产品深加工等产业链的发展,为农村人口提供了非农就业岗位。因此,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数量与农业技术投资正相关。
引理四 农业机械化水平的提高和农业技术投入的增加,使更多的农村劳动力得到释放,为农民转移提供了来源和就业岗位,是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重要前提。
3.1 数据来源
本文基于2011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对浙江省农民的不同转移途径进行实证分析。由于研究群体为农村转移人口,因此将户籍性质指标锁定为农业户籍,包括迁入人口和迁出人口两个子样本,其中迁入人口共5 550人,迁出人口2 670人。根据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途径的不同,将迁移人口样本划分为异地转移、就近转移和就地转移三种类型。
在迁移人口中,异地迁移的比重占85.14%,就近转移人口占10.5%,而选择在附近的城镇就地转移的仅占4.3%。在迁入农民和迁出农民子样本中,平均年龄分别为31岁和36岁,其中“80后”“90后”等年轻群体分别占到48.29%和27.8%,50岁以上的人口仅占2.3%、5.4%,农村迁移人口逐渐年轻化;家庭收入的平均值分别为4 191.27元和6 673.68元,迁出农民的收入水平普遍高于迁入农民;在城镇购买住房的比重分别为1.21%和12.3%,绝大部分农民仍为租房群体,但迁入农民获得自己住房的比重更低;迁移后农民幸福感明显增强的比重均为36.7%,即超过1/3的农民认为迁移到城镇使生活得到了有效改善。
3.2 模型的构建
在上述分析的基础上,为系统说明各转移途径的影响程度,本文分别以农村剩余劳动迁移途径选择和迁移后幸福感变化情况为研究对象,进行两阶段对比分析。
第一阶段,根据农村剩余劳动力对跨省迁移的异地转移、省内跨市的就近转移和市内的就地转移三种类型的选择决策Dis,分别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方面,构建基本模型如下:
其中,Hum为人力资本因素,Soc为社会资本因素,ε为误差项,i代表不同个体;Dis为因变量。影响农民选择不同转移途径的因素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人力资本变量。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分别从农民的自身状况和职业技能两方面进行论证。首先,农民自身状况受到年龄(age)、性别(gen)、子女的个数(chi)、在家参加的保险数量(ins)等因素的影响,由于个人自身特征方面因素的外生性,将其作为状态变量进行考察。其次,农村剩余劳动力拥有的职业技能水平主要通过职业技能培训(train)、工龄(exp)和受教育程度(edu)等指标来考量。
(2)社会资本变量。社会资本包括“血缘型”“地缘型”等初始社会资本和“业缘型”累积社会资本等类型[23,24]。其中,家庭血缘关系在我国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始终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其核心是农民的就业问题[25],对于农民来说,有效就业信息的获得是解决就业问题的关键。由于农村通信、交通、网络等方面的局限,农民通过市场机制获得就业机会的概率较低,更多的是通过同乡、亲戚朋友、政府中介组织的引荐和帮助实现就业。因此,反映社会资本的指标选取了:找工作是否以来亲友帮助(way)、是否主要与迁入地的本地人来往人员(com)等。
根据上述对指标选取的相关描述,可将基本模型公式(8)扩展为:
第二阶段,为了反映不同途径转移下农村剩余劳动力生活水平的变化情况,在第一阶段研究的基础上,以城镇化后农民的幸福感变化情况Hap为对象,构建基础模型如下:
其中,Hap为因变量包括变得更幸福、差不多、不幸福等状况;Eco代表相关经济状况指标。
转移到城镇后农民的幸福感变化除了受转移途径选择因素的影响外,还受到转移前后生活环境、生存能力等因素的作用。因此,对于第二阶段的研究分别在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指标中加入农民的来源地所属区域(are)、所从事的行业(ind)、婚姻状况(mar)和配偶的就业状态(oth)等变量,由于婚姻状况指标和配偶的就业状态指标具有一定的相关性,因此将这两个指标进行合并分析,建立婚姻状况及配偶就业可能性指标(othj),包括未婚、已婚但配偶很难在城镇就业、已婚且配偶能在城镇顺利就业三种状态;除了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方面的因素外,还引入体现转移后经济状况的变量,由于可获得数据的局限性,农民转移到城镇的经济水平通过在城镇的家庭月收入水平(inc)、每月食品支出占比(rcon)、是否在迁入的城镇拥有自己的住房(ownh)等指标来表示,对于农村老家的抚养压力支出将采用每年回老家的次数(back)、过去一年寄回家的钱数(mon)等指标,为减小异方差,对每年寄回家的钱数和家庭月收入等指标取对数形式,分别表示为lnmon、lninc。
根据各指标的具体形式,可以将公式(10)扩展为:
3.3 回归结果说明
对2011年浙江省流动人口监测数据中的迁入人口、迁出人口样本分别进行分类整理,各变量的统计特征如表2所示。
表2 各变量的统计特征描述
续表2
通过建立有序因变量离散选择模型,分别对迁入、迁出样本和东部地区人口子样本①由于本文以浙江省(属于东部地区)为研究对象,西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北部地区的子样本中只出现跨省转移这一种途径,因此,选取了东部地区子样本的情况与总样本进行对比分析。进行对比分析,结果见表3。
表3 农村剩余劳动力不同转移途径的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通过对迁入样本和东部地区子样本的回归结果进行对比,得出:(1)就性别而言,系数显著为负,这表明男性选择向外省迁移的可能性低于女性,这一结论与我国社会传统息息相关,男性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家庭支柱,在转移过程中背负着更多的责任和压力,而女性可以更容易地通过婚姻等途径实现向外省流转。但这一性别差距效应在东部地区子样本中并不显著,主要是在西部、中部等地区发挥作用。(2)年龄、在家参与的社会保险数量的系数在两个样本中显著为正。随着年龄的增长,农民选择向外地迁移的可能性增加;在农村老家参加的社会保险数量越多,农民的生活压力和心理负担越小,越有利于实现跨省等远距离的转移。同时,总样本的系数均大于东部地区子样本,这表明相对于经济发展较快的东部地区而言,年龄和在家参与的社会保险状况的正向效应在经济发展相对较弱的地区更加显著。(3)子女的个数显著为负,家中子女越多,农民选择向外迁移的经济成本和精神成本越高,为了规避不必要的迁移风险,能更好地照顾家人,子女较多的农民会更倾向于选择在附近的城镇转移。在总样本中,每增加一个孩子,农民选择向较远的外地迁移的可能性就降低0.359,在东部地区子样本中,这一概率为0.281。(4)工作经验、受教育程度的系数在总样本中显著为正,在东部地区的子样本中不显著,这表明工作经验和受教育程度对农民向外地迁移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来源于西部、中部、东北部地区的样本中,这两个指标的优势在东部迁入的农民中作用较弱。(5)职业技能培训的系数在总样本中显著为正,而在东部地区子样本中显著为负,主要原因在于职业技能培训的预期收入水平不同,由于在东部地区,劳动力竞争激烈,农民职业技能培训后的优势并不明显,甚至预期收益难以支付培训成本;而在竞争相对较小的中西部地区,技能培训的优势得到充分发挥,预期收益较高,从而使得总样本中接受职业技能培训后农民选择向外迁移的概率有所提高,这一结论与引理一相一致。(6)在社会资本因素中,通过亲友、同乡找工作的系数显著为负,而主要与迁入地人口交往的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能通过亲戚朋友找到的工作更多地集中于离家较近的城镇。农民要实现向外省、外市转移,需要不断地拓展社交网络和社会关系,通过加强与迁入地人员的交流等途径更好地融入当地人中,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引理二。
在迁出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样本中,农民的转移途径也受到子女个数、职业技能培训、工作经验、受教育程度和亲友帮忙找工作等因素的作用。而与迁入样本不同的是,迁出人口中工作经验和受教育程度的系数显著为负,究其原因可能在于,迁出的农民均来源于经济相对较发达的浙江省,经验丰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才对于向经济相对较弱、距离相对较远的中、西部或东北部地区异地转移的意愿较低,他们更愿意在附近的城镇就地实现就地、就近转移,这一结论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引理三。
第二阶段,在对不显著指标进行剔除后,本文对城镇化后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幸福感变化情况进行实证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城镇化后农村剩余劳动力幸福感变化的影响因素及回归结果对比
续表4
LR检验表明各样本回归结果良好,能有效地解释经济现象。迁入样本的回归结果表明:年龄和工作经验的系数显著为正,随着年龄和工作经验的增长,城镇化后农民的生活水平、职业技能提高,会增加其获得幸福感的概率;其中,工作经验每增加一年,迁移农民变得更幸福的概率提高0.018。食品消费占比的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迁入农民的整体生活水平较低,食品消费支出每增加1%,幸福感提升的概率上涨0.29%。根据农民从事的行业不同,以从事第一产业为对照,总样本中从事第二产业的农民系数显著为负,就近迁移和异地迁移的子样本中,从事二、三产业农民的系数也显著为负,这表明迁移后的农民,尤其是离开本土向外市、外省迁移的农民,能从事与农业相关的产业,能更好地适应环境、发挥优势,更容易获得幸福感,这一结论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引理四。
在迁入农民总样本回归结果中,城镇化后农民的幸福感不仅来源于自身状况,还受到家庭成员及就业状况等方面的影响。就家庭状况而言,与有配偶且配偶就业的农民相比,没有配偶的农民系数显著为正,这与预期有一定差异,其原因在于,由于转移农民经济能力等方面的限制,配偶的工作难以满足婚姻带来的家庭消费支出需求,出于家庭负担,有配偶的迁移者获得幸福感的程度较低;回家的次数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农民的家庭压力和举家搬迁的状况,转移后回家的次数越多,家庭成员在农村老家的比重越大,举家搬迁的程度越低,因此迁移带来的经济成本和精神成本也越高;子女的个数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农民的幸福感除了受到经济因素的影响外,家人带来的精神慰藉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子女的增加虽然产生一定的经济压力,但给家庭带来的温馨更能提高农民的幸福感。
通过对迁入样本和迁出样本进行对比分析,结论呈现出一致性和差异性,具体说明如下:
(1)家庭收入是决定农民幸福感的显著指标,在迁出样本中,家庭收入的系数为0.09。迁入人口样本的系数较大,家庭收入水平每提高1%,农民幸福感提升的概率将增加0.22%;其中,在本地城镇就业的就地迁入人口收入效应最为显著,系数为0.49;外省迁入的农民,收入增加带来幸福感提升的概率为0.26%。
(2)对迁入样本和迁出样本的区域差异进行对比发现,就来源地而言,与来自西部的农村剩余劳动力相比,来自中部的农民系数为-0.091且显著,这表明西部迁入的农民到浙江省后生活水平提高的程度比中部迁入的农民更明显,幸福感增加的概率更高。在迁出人口样本中,与迁入到西部地区的农民相比,转移到东北部和东部的农民系数显著为负,即浙江省的农民转移到东部地区后,幸福感提高的概率比迁入西部地区的农民降低了0.117%;迁入到东北地区的农民幸福感提高的概率比迁入西部地区的农民降低0.334%。
(3)在迁入人口的样本中,农民在城镇获得自有住房的系数为0.442,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迁到浙江省的农民能获得自有城镇住房是转移的重要目标之一,能够购买到自有住房会使农民幸福感提高的概率增加0.442%。而获得住房带来的效应在迁出人口样本中并不显著。同时,每年寄回老家的钱数带来的影响在迁入人口和迁出人口样本中也呈现出较大的差异,在迁入人口样本中,农民每年寄回老家的钱数每增加1%,转移后在城镇获得幸福感的概率将降低0.026%,这种效应主要体现在异地迁入的样本中;而迁出农民lnmon的系数显著为正,农民寄回家的钱数每增加1%,幸福感提升的概率上涨0.137%,在就地迁移、就近迁移和异地迁移的三个子样本中,系数也显著为正,分别为0.189、0171和0.127。
在迁入人口和迁出人口样本中,存在上述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于,从浙江迁出的农民更希望将钱寄回老家,他们将外出打工作为未来回家生活的过渡阶段,外出收入寄回老家改善家庭生活是他们获得幸福感的重要来源。而迁入到浙江的农民,尤其是中、西部的省外迁入者,他们更希望能在城镇中扎根定居,迁移的主要目标是通过购买住房获得城镇户籍。
新型城镇化的推进以工业化、农业现代化和信息化的协调发展为前提。在新型城镇化的背景下,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转移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本文在Todaro理论模型的基础上,通过实证研究分析了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途径和幸福感变化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1)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关键是农民的就业问题,农民对于就地转移、就近转移和异地转移等不同途径的选择受到自身特征、职业技能、工作经验等人力资本和亲友同乡、社交网络等社会资本因素的影响;(2)转移距离的远近通过经济、精神成本等方式来影响农民的转移途径,缩小转移距离可以降低农民的城镇化成本;(3)不同地域的农民在转移过程中提高幸福感的因素各异,经济发达地区的迁移农民对返回家乡的意愿比较强烈,而经济相对落后地区的农民更希望通过提高收入、购买住房能在迁入地定居,成为当地市民。
基于以上结论,在新型城镇化的背景下,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长效转移机制,需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在充分发挥特大城市和大中城市对人才、资源等聚集效应优势的同时,政府要创造条件,鼓励、引导部分无法在大城市定居或尚未转移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周边的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就近、就地转移,实现举家搬迁,解决城市失业问题。就近、就地转移是实现农村剩余劳动力有效转移的重要途径。第二,在新型城镇化背景下,政府要以工业化、信息化为依托,加大农业技术研发投入,大力发展农业机械化、推动农业产业化经营是促进农民就业、实现提高迁移农民幸福指数的重要保障。第三,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还依赖于亲友、同乡及政府中介组织等社会资本对于就业信息的提供,基层政府中介组织在农村劳动力转移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要积极倡导村集体等基层政府成立就业信息中介组织,通过各种途径与企业建立长期合作,为农民提供有针对性的职业技能培训和有效的就业信息,以促进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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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f Rural Surplus Labor Force Migration Approaches:Based on 2011 Dynamic Monitoring Data of Zhejiang Floating Population
KONG Yanfang
(School of Economics, 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Jinan 250014, China)
This paper focuses on rural surplus labor force migratio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China new urbanization and conducts a cost-benefit analysis of peasants'migration decisions under urban and rural conditions in terms of such different approaches as local migration,nearby migration and off-site migration.A two-stage empirical comparison between such different approaches and peasants'happiness changes is conducted by adopting 2011 dynamic monitoring data of Zhejiang floating population.The resuilts show that:improving the peasants'ability to relocate their families locally through the help of such social capitals as friends,relatives and government organizations is an effective way to realize the transfer of rural surplus labor force; In the samples of eastern migration peasants, those with such higher human capitals as educational level and work experience prefer local migration and nearby migration; Compared with the eastern migration samples, the increased happiness of the middle and western peasants depends more on the availability of free housing in the employment towns,and their citizenization intention is stronger.Therefore, it is suggested that the functions of the government, social intermediary organizations, relatives and friends and targeted skill training strengthened to improve peasants'ability to relocate the whole family for citizenization.
social capital; nearby migration; local migration; off-site migration
F241.2
A
2095-929X(2017)04-0060-12
(责任编辑时明芝)
2017-03-19
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重大项目“五大发展理念下我国城乡二元结构治理研究”(16ALJJ16);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我国农地资源配置和利用的调查与研究——基于农户视角的经济学分析”(NKZXB1223)。
孔艳芳,女,山西太谷人,经济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城镇化与经济增长,Email:kaq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