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宠儿》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经典之作,作家通过自己独特的视角叙述了以塞丝为代表的黑人家庭在面对种族不平等时所表现出的隐忍与抗争。然而,在争取绝对自由的种族理想下,叙述个体生命的张力以及在绝对压迫之下人所产生的复杂心理却更能引人深思。因此,本文主要从生命张力中的反抗与弥补,亲情选择下的偏爱与平衡以及绝对批判下的生命重现与消亡来探讨同一生命属性下不同生命个体所能产生的多重可能性。
关键词:生命个体 生命张力 个体选择 生命形式
托妮·莫里森作为一名黑人女性作家,其独特的作家身份一定程度地引领着她思考关于女性地位的问题以及种族歧视的生存境遇,显然在《宠儿》这部作品中作家充分地表达了她对女性应有地位的夙愿以及种族平等应该被实现的渴望,但托妮·莫里森没有像政治文稿或是外交口吻一样去倡导和呐喊作为女性以及黑人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应该得以改变,她选择的方式是通过文学话语、文学故事来让读者看到在真实与魔幻之下黑人所面临的困境与选择,而这一书写也恰恰让更多的读者,尤其是作品产生时代的读者感受到文学作品之中所反映出的众多社会问题。事实上,同一部作品往往又能给不同的接受群体带来不一样的审美体验,比如曹丽娟与陶家俊就曾“立足代际间幽灵创伤研究视角,分析小说《宠儿》中代际间幽灵创伤造成的母爱之痛、两性爱之痛和姐妹爱之痛,揭示黑人小说叙事与黑人创伤历史、其他黑人的心灵自传和历史拷问之间的关系,反思小说叙事在历史和文化创伤愈合过程中独特的作用和价值”①。而习传进则从《宠儿》中怪诞的双重性入手,在他看来“莫里森在《宠儿》中主要以主人公塞丝后背上的伤疤和鬼魂宠儿这两个怪诞形象为主导符码来构建小说的纵横结构,并通过这两个怪诞形象正负两极寓意的播散来呈现文本内容或故事情节”②。每个读者的审美视角和审美深度各不相同。本文主要侧重从《宠儿》这部小说中生命个体所体现出的张力与多维性进行分析。
一、生命张力中的反抗与弥补
每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都有区别于其他生命个体的生存方式,尤其在面对同样的生存境遇或者说相似的生存状态时,区别于他人的个体总会做出在他本人看来适合于自己的选择,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不同生命个体之间的张力差异。与此同时,就某一生命个体来说,在整个较长较短的生命长度上也会做出前后存在绝对差异的个体选择,而这个选择可能就存在一个从生命最高尊严点向最低尊严点滑落的现象,也会出现一个从绝对的自我至上向绝对的自我归零转移的现象,那么在这两种选择之中,生命的张力就有了很好的体现。
在《宠儿》这部小说中,作为母亲的塞丝在面对别人追捕时对闺女宠儿的锯杀以及宠儿在死后还现人间时的态度,显然就极具代表性地体现出了她自身所能达到的生命张力。首先,作为多年黑奴的母亲是非常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再次回到“甜蜜之家”成为像自己一样的奴隶,因此在面对追捕时她宁可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让他们回去遭受非人的待遇,这个时候作为母亲对子女的绝对之爱就变成了对残酷奴隶主的绝对反抗。然而,多年之后,当宠儿开始以真身回到了一百二十四号住宅并且塞丝开始知道宠儿就是自己的亲身女儿时,作为母亲的她显然就成了一个绝对的奉献者,并且显得格外高兴,她说:“过去,我不能在任何地方平静地躺下来。现在我能了。我能像淹死的人一样睡了,老天呐。她回到我身边了,我的女儿,她是我的。”③鬼魂重现的恐惧显然被母亲的绝对之爱覆盖。另外,在小说中我们还能看到塞丝也开始和宠儿玩起了各种各样的游戏,包括“做饭的游戏,缝纫的游戏,梳头和打扮的游戏”④等,并因为这些游戏开始“上班一天比一天去得迟”⑤。与此同时,塞丝并没有去找另一份工作,反而和宠儿玩得更凶了,且绝对地满足宠儿的各种要求,比如,“一起用一辈子节省下来的三十八块钱去买了高档食品,还买了绸带和布料打扮自己”⑥,并且在随后的关系转变中,作为母亲的塞丝也是时常道歉和绝对服从,以至于丹芙开始更加担心母亲塞丝的情况而不是姐姐宠儿会被母亲伤害。
由此可以看出,作为母亲的塞丝在母爱之下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个体的生命张力,即面对不会遭受伤害时选择的绝对反抗和面对至爱时的绝对弥补,然而不管这样的弥补是否开始出现异化和存在极端,不可怀疑的是生命的张力在塞丝的所言所行中得到了体现。
二、亲情选择下的偏爱与平衡
在小说中,丹芙这一人物让小说描绘关于宠儿活动的情节不再阴森恐怖,而是有了更多的温暖。首先是在宠儿没有现真身之前,也即保罗·D未到一百二十四号住宅时,丹芙是习惯在别人所恐惧的住宅中生活的,而不管她是因为幼时吃了姐姐的血还是其他原因而不再惧怕,基本的事实是她偏爱有姐姐宠儿气息的地方多余母亲塞丝对她的爱。尽管后者同样对她很好,但当年锯杀姐姐的情景总是讓丹芙担心母亲也会对她施与伤害。
与此同时,当宠儿以真身出现于一百二十四号住宅时,丹芙是第一个认出宠儿是自己姐姐身份的人,所以她想方设法地对宠儿施以保护和料理,也常常提防母亲真正靠近和认出宠儿的真实身份,她渴望和姐姐维持永久的亲情温暖,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之前于母亲和宠儿之间,丹芙更加偏爱于宠儿,且不管这种偏爱是否隐射反奴隶制境遇给后代带来的持久创伤不易消逝抑或其他,丹芙显然站在了姐姐宠儿一方。然而,当母亲塞丝开始认识到宠儿是其锯杀之女时,面对塞丝表现出的对宠儿的绝对顺从和无拒绝之爱,甚至表现得脱离父母辈与子女间的伦理规则时,丹芙开始站在了摇摆于二者之间的位置,并表现出对母亲的担忧,反而惧怕塞丝遭受宠儿的伤害,也就在这一意识之下,对姐姐宠儿的绝对之爱开始权衡于两位亲情者之间。
事实上,这同样是一种生命个体所表现出的可能性,即面对恐惧和阴影所具有的偏爱与保护以及面对亲情伦理失常时表现出的担心和在二者之间的观察与权衡。
三、绝对批判下的重现与消亡
小说以一种奇幻的方式再现了人物宠儿,且死后还生的她同样也如在世之人一样经历了她的幼小到青春,这一看似不可能的生命重现事实上实现了作家欲对奴隶制对黑人所带来残害的绝对批判。因为描述死亡可能让人感到悲伤,但描述如何死以及不死的幸福或死后还生的生活却更能让人感受到顺境之下自由之身是多么难得和幸福。
在小说中,一句“一个黑人姑娘是从毁灭中漂泊而来的”⑦贴切地说出了宠儿的生命重现,不管这样的重现是多么的离奇或是恐怖,她的确穿戴整齐地从水中而来,并在小说中与其他人物进行了真实的生活,且引发了一系列跟她有关系的现实与心理变化。当她经历了由塞丝不认识到认出是自己的女儿并与之进行各种各样的生活时,绝对的现实和信仰并不能容忍一个鬼魂生活于她们的周围,所以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生活之后,宠儿不得不面对由三十个女人组合而成的队伍,并且似“林间空地”处发出的歌声让作为母亲的塞丝和丹芙纷纷抛下宠儿加入人群。不得而知的是宠儿真身的消亡是否意味着她灵魂的救赎和安放,但她确实已不再和保罗·D、塞丝和丹芙生活在一起,由此也就完成了她作为一个个体的转换与消亡。
如前所述,书写宠儿的死后还生其实是希望通过一种绝对的方式来批判奴隶制对黑人所带来的戕害,尤其对于无辜的婴儿。其实作家托尼·莫里森是通过这种极端化的方式来表达如果没有这些残忍的歧视和不平等,在人与人之间,亲情与亲情之间,作为人这一生命个体到底能成为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同时在奴隶制废除之后,也能启发社会群体如何更好地选择适宜的生存方式。
四、结语
个体是不一样的,社会问题也总是不间断的,但对于生命的存在方式以及人性问题的拷问和思索却不会终止。小说《宠儿》不仅批判了奴隶制对黑人种族带来的持久创伤,同时它也对创伤之下的人所做出的生命选择进行了刻画,其中就包括一个个体生命在面对各种生存境遇时所能达到的张力以及在多种情感之下自我个体所会产生的心理纠葛和权衡。并且,在探索和挖掘各种问题时,生命个体甚至会以更离奇更多样的存在方式出现,而这恰恰又推动了人对信仰、死亡等问题的思考。
① 曹丽娟、陶家俊:《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托尼·莫里森的小说〈宠儿〉中的黑人代际间的创伤研究》,《外国文学研究》2011年第2期。
② 习传进:《论〈宠儿〉中怪诞的双重性》,《外国文学研究》2003年第5期。
③④⑤⑥⑦ 〔美〕托妮·莫里森著,潘岳、雷格译:《宠儿》,南海出版社2013年版,第237页,第278页,第278页,第278頁,第61页。
参考文献:
[1] 曹丽娟,陶家俊.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托尼·莫里森的小说《宠儿》中的黑人代际间的创伤研究[J].外国文学研究,2011(2).
[2] 习传进.论《宠儿》中怪诞的双重性[J].外国文学研究,2003(5).
[3] 托妮·莫里森.宠儿[M].潘岳,雷格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13.
作 者:周博,郑州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美文学。
编 辑:李珂 Email:mzxslk@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