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丛花，看一朵云

包利民

一个好友近来迷上了手机摄影，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拍些照片，然后在朋友圈里晒出来。和别人不同，她只拍风景，很少自拍，风景中拍得最多的就是天和云，或者是花儿。虽然水平一般，她却乐此不疲，笑言是自娱自乐。

她喜欢从一个微小的事物串联到一个高远的事物中去，不唯摄影如此，做别的也是这样。就像她拍的那些照片中，若是拍云，则会从一簇草一丛花中把目光延伸出去，把游走的云拉进花与草的纠缠中，形成一种特别的意境。或是通过窗玻璃上的一点水渍，映射出远处的种种，既像点缀，又像衬托。有时候，一些很平常甚至很丑陋的东西，通过她这种方法的拍照，竟会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美境。

有一次，我问她，怎么总喜欢从那么低那么小的地方去看景物，她却反问，你没有那样看过东西吗？

我有吗？仔细回想，似乎只有儿时和少年时，想起躺在草地上，看狭长的草叶割划着那些云的身影；或者透过一只蝴蝶的翅膀，把目光斑斓成轻盈的梦想；或者在一个小小的池塘边发呆，看着水底天空的深远；或者坐在一丛花后，看朵朵芬芳洇染东边初生的月……那些纯纯的凝望，早已被岁月蒙尘，曾经的点滴感动，已化作熟视无睹的漠然。或许她的照片，打动我的，就是在这方面，让我记起了遥远的美好。

在世事的风尘中，觉得疲累不堪，觉得周围都是黯淡，风景远在不可抵达处。更没有心情去寻一朵花的幽香、一株草的恬然，沉重的腳步踏起漫漫尘埃。渐渐地就习惯了没有风景，渐渐地就麻木了，心和眼睛都被困囿。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可以战胜挫折磨难，却常常沦陷于平凡里。日复一日的轮回，轻易地就埋没了所有的憧憬。

好友又在晒照片，就像花儿开在云上，就像树枝上结满了云，依然是那样的风格。心里忽然就感动，甚至震动，那一小丛花，竟是洇染了那么遥远的云朵。就像曾经的曾经，那些小小的美，点缀着我所有的生活。哪怕是如山般的沉重艰难，也会在一朵花后变得灵动起来。好友也经常说，我知道别人看我会觉得大煞风景，所以我经常躲在花后，躲在树下，也许别人的目光透过花儿再看到我，就会觉得我也是美丽的了！说完她就笑，眼中荡漾着纯澈的蓝天。

真是这样，有时候，一朵微笑能影响一天的心境，一种微小的触动，会在心底掀开全新的景致。对抗琐碎与平凡，对抗麻木和无奈，一点一滴的感动就足够了。风景从来都在，我们只是没找对角度，或者，茫然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身畔的微小。

我的好友，她从来不说这些大道理，也似乎从没有这样那样的感悟，她就那样一路走着，拍着照片。她也并不是想通过这些照片来给人什么启迪，那些只是她心底美好的流露。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后，大面积烧伤的她，依然把生活过成了无处不在的风景。没有怨怼，也没有麻木，隔着那丛丛簇簇的花儿，她把世界变得馨香动人。

就像现在的我，也在碎碎的思绪之后，重新看到了生活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