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忘年之交郭布罗·润麒先生

2017-07-18 19:24金鉴
北京纪事 2017年7期
关键词:郭老布罗福林

金鉴

2004年与郭老合影

被大家尊称的“国舅”爷、我的忘年之交——郭布罗·润麒老先生,已驾鹤西去10年了(2007年6月6日),我仅以此小文敬献给我崇敬的郭老。

大家知道,清朝最后一帝溥仪(宣统)有位美丽的皇后叫郭布罗·婉容。她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郭布罗·润麒。从婉容这儿论,润麒可称为清朝宣统皇帝的国舅,若从溥仪的三妹韫颖(润麒的夫人)这儿论,润麒可称为大清王朝的驸马。当然因为大家众所周知的原因,润麒作为溥仪亲信住过抚顺的战犯管理所。润麒与溥杰一起在日本学习过军事,1936年回国以后,一直追随溥仪左右。1945年8月,日本投降以后,润麒作为溥仪的侍从武官,和溥仪一起成了阶下囚。然而润麒仅仅是个教官,身边没有一兵一卒,想效忠于溥仪而不得,也正因为如此,使他免于战犯的罪名和审判。解放以后,特别是文革时期,在周总理的关怀下,他免遭批斗、抄家的厄运。文革以后,润麒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任研究员,并出任过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法制委员会委员。

初见郭老

上个世纪90年代末,我写完我的第一本著作《圆明园四十景初探》(2011年出版时改为《圆明园景观志略》)一书,想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题写书名。我将此事告诉我的好友张骥良,骥良问我:“你觉得郭老爷子怎样?”“你说的是郭布罗·润麒老吗?我当然同意,但不知郭老肯不肯为我题写书名。”没想到,几天以后,骥良通知我,已经同郭老约好了见面的时间,我与骥良如期拜见了郭老。那天到了郭老的家门口,来开门的居然是88岁的郭老本人。从体态上看,郭老根本看不出是耄耋之年的老人。骥良把我介绍给郭老,我和郭老握手,并告知郭老,我是满族正白旗。郭老爽朗笑着告诉我:“我也是正白旗,我是达斡尔族正白旗。”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欢迎你到家里作客。”刚刚我还比较拘谨,在郭老热情、直白的谈笑中,我的拘谨消除了。我向郭老汇报了我历时十数年的第一部著作《圆明园四十景初探》,并将手稿敬请郭老在百忙之中观看,请求郭老阅后提出修改意见,并敬请他在百忙之中为之题写书名。郭老欣然同意。

很快通过骥良,我拿到郭老为我题写的书名《圆明园四十景初探》,一横一竖两种形式让我选择,并在扇面上书写了苏轼的一首诗:“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跃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落款:“千禧之年吉月郭布罗·润麒书”。下有“润麒”方章一枚,因为手颤,印章盖得有重影。诗的开头也有一方随形印,不知是扇面纸硬还是手颤的关系,文字不好辨认。我打电话告诉郭老,为我写的书名及扇面都收到了,为此而深表谢意!郭老非常谦虚,连连说,长期不动笔了,写得不好,让我凑合着用。这便是我第一次与郭老接触。第一次与郭老接触,给我的感觉郭老虽然是耄耋之年,高龄88岁,耳不聋、眼不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思维敏捷,说话有力,而且诙谐、幽默。既有长者之风度,又和蔼可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2011年出版的《圆明园景观志略》书影

再见郭老

第一次与郭老见面后,用我的相机,请秘书拍摄的与郭老的合影,没有拍好,因而给郭老打电话,郭老告诉我,他让秘书拍照的合影,一共洗出来了六张,让我去取。这样我便第二次见到了郭老。郭老见到我很高兴,愉快地与我聊天,并让我看他从韩国、日本访问回来拍的照片,共四大厚本。

我曾听到郭老告诉我,他幼时就很喜欢摄影,那时一位外国朋友送给他一架相机,润麒在紫禁城内拍摄了不少照片,现在留下的溥仪在紫禁城内的照片有一部分是润麒拍摄的。那时郭老的母亲对他的学习抓得很紧,怕他贪玩而荒废了学业。然而,当时的溥仪与婉容婚后(1922年),溥仪因为身份特殊,被隔绝了与世人的交往,同时也压抑了天性,有时极为空虚与寂寞,见到比婉容小6岁的润麒,溥仪的童心不可遏制地复苏了,经常想和润麒玩耍。但他知道丈母娘不会同意,就想出个鬼办法,比如他时常赐给润麒一些东西。按照当时规矩,皇帝赐給谁什么,谁必须要到紫禁城谢恩。一次溥仪赐给润麒两匹马,润麒到紫禁城谢恩,这样溥仪就将前来谢恩的润麒扣下几天,与他玩耍几日,丈母娘着急也没用。与润麒玩的过程中,溥仪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全身心地投入,与润麒打闹说笑不拘礼法,不仅可以让润麒坐他的龙椅,在打闹中允许润麒触犯他的“龙体”,甚至允许润麒骑在溥仪的脖子上,溥仪与这位小舅子玩的过程中心中的苦闷得到了释放,找到了自我,突破了封建礼法的束缚,建立了纯真的友谊。而润麒到宫内常带着相机,这样就有了他与溥仪玩耍时的照片被留了下来。

第二次题写书名

有一位外国人送给溥仪一辆自行车,溥仪非常喜欢,经常在宫内骑着玩。大家知道宫内大门(每座大门都有门槛)太多,影响骑行行效果,溥仪非常沮丧,为此经常和太监发脾气。一次溥仪骑着洋车正在兴头上,几座宫门的门槛都碍事,和身边的润麒诉说他的烦恼。润麒随口说出,碍事您就派人把门槛锯开,想骑车时就让太监事先把锯开的门槛拿下,不骑车时还让太监把门槛给装上,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溥仪立马派人实施,将养心殿到御花园的门槛全锯了,效果居然不错,因而溥仪不时地称赞润麒,人小主意大。大家在参观故宫的过程中可以看到许多宫门的门槛可以摘下,就是润麒给溥仪出的主意。

郭老告诉我,到那时为止,他已经拍摄了6万张照片,记载了郭老的一生,同时也是一部珍贵的历史资料。大家知道紫禁城出版社出版的《故宫珍藏人物照片荟萃》这本书中,就有郭老拍的照片。骥良曾跟我说,咱俩各买一本《故宫珍藏人物照片荟萃》,请郭老为咱们题词,多有意义啊!可是当时故宫没有这本书销售,因而这个建议无法实现,令人遗憾!

到了饭点,保姆请郭老和我吃饭。郭老一边进餐一边与我谈一些有趣的事,说明那天郭老心情非常的好,我也因此而高兴。吃完饭郭老有午休的习惯,我与郭老告别,并请郭老多多注意身体!

三见郭老

郭老非常关心我写的书出版否,一次电话中还向我提起。一位出版社的编辑觉得我写的书不错,可以出版,只是书的名字过于古板,他建议能否改成《告诉您一个真实的圆明园》。想起能否再请郭老题写书名,抱着试探的口气,给郭老打电话,郭老得知后,便告知两天以后来取。两天后我第三次来到郭老的家,见到郭老身体依然硬朗,我心里非常高兴,与郭老又聊了一会儿天,并与郭老再次合影留念。那次骥良也在座,他曾提出请郭老回紫禁城看看,并让媒体拍摄后制成光盘,可以永久地保留。郭老告诉我们,这事几年前澳大利亚一家电视台,已经请郭老回紫禁城看看,制作有光盘。郭老当时让秘书找到刻制的光盘,我们一起观看了郭老数十年后再次重游紫禁城的情景。

四见郭老

溥儀溥杰润麒合影

几年前,我的朋友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宣传部长贾福林,知道我与郭老的关系,曾经提出让郭老回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看看。我觉得郭老年岁已高(当时郭老已经94岁高龄),不便邀请。贾福林依然执着,请不来郭老非要去见郭老。我先和郭老通了电话,看看可行否?当时郭老为了姐姐声誉打的官司刚刚败诉,心情不好婉言谢绝了我的要求。但是在电话中,我从郭老的口气之中可以听出,并不是没有希望,我委婉地向郭老提出,贾福林是我非常要好的文友,一直就想见您一面,并送您一本他写的太庙的书。在我的恳求下郭老终于答应可以一见。那天(2006年4月22日),我们准时出现在郭老的门前,开门的依然是郭老,郭老高兴地欢迎我们,将我们让进了客厅。看着郭老的面容,可以说比起上次相见确实显得有些苍老了,头发已由花白到全白了,但是依然梳理得很整齐。贾福林将《太庙探幽》一书赠送给郭老,郭老对贾福林赠送的书表示感谢并称一定拜读。贾福林请郭老题几个字,郭老想了想用钢笔(用毛笔手颤)写下了“太庙文化源远流长,黄炎始祖华人共享”。在结束拜访之前,我们与郭老合影留念。告别郭老时,郭老依然将我们送到门口,我再次地请求郭老多多注意身体。

“小朝廷”时代的婉容,手持礼帽者为润麒

当我拿到这次与郭老合影的照片时,郭老显然比起前两次的合影衰老了,动作比起以前也迟缓了,语速也有些缓慢,毕竟是94岁高龄的长者了。为了姐姐的清白,郭老尽了全部心力,这也是我不放心的事。以后我常常给郭老打电话,询问郭老的身体情况,年节给郭老寄去我的祝福,而郭老在年节也曾让子女给我回寄贺年片以示友好。

当我得知郭老去世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我与郭老虽然年龄上相差40多岁,但是这些年的接触,更多的是互通电话,我同郭老已成为没有年龄界限的忘年之交,我与郭老成了无话不说,真诚相待的朋友。先后两次为我题写书名,并邀请我共进午餐,这说明郭老爱惜人才,使我受宠若惊,无以回报。我与郭老的相识,虽然平淡无华,但是通过自然平淡的琐事,能够看出郭老谦逊、爽朗、大度的性格,以及提携后学的境界。

(编辑·宋冰华)

ice7051@sina.com

猜你喜欢
郭老布罗福林
铜失衡与阿尔茨海默病的研究进展
Probabilistic resumable quantum teleportation in high dimensions
75年的党龄 一生的信仰
拉比要出书
拉比要出书
Perturbative Treatment for Stationary State of Local Master Equation∗
忆郭启儒
一扇受够了的门
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