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诗白
對于一个偷猎者来说,如果能捕获一只穿山甲,就意味着获得了他们一家三口一年的生活费,这或许是中华穿山甲极度濒危的主要原因。
1992年,生活在中国海南岛石禄县的陈庆注意到一位从乐东县过来的老人:他手里拎着一个东西,这东西很特殊,一身鳞片,蜷缩着身子,如同一个篮球大小。根据陈庆回忆,那时候经常会有人以这样特殊的方式贩卖中华穿山甲,40元人民币就足够买走一只成年的中华穿山甲。那时的两广、海南一带食用穿山甲的现象屡见不鲜,因为这个东西足够让华南的商人撑足脸面。
海南、云南、广东、广西和台湾都有中华穿山甲的分布,国外分布地则有老挝和越南。这是一种非常容易获取的猎物,它们生活在丛林腹地的地下巢穴中,夜晚出来活动,寻找周围的白蚁巢进食。野采穿山甲其实并不复杂,一是要找到巢穴,直接将它们从洞穴中挖出来,或是夜晚趁它们外出觅食直接采获。穿山甲不同于其他兽类,它们8000万年前就形成的自卫行为从来没有改变——一旦受到惊扰就仅仅在原地缩成一团。这样,一旦被猎人发现,它们就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20世纪90年代,穿山甲已经开始逐渐稀少。现如今,穿山甲的价格已从原来的每500克十几元翻了200倍。根据陈庆回忆,他最后一次见到黎族人捕获穿山甲是在1998年,后来海南中部山区和全岛的台地就再也没有相关物种的任何记录。同样如此,广西的龙州、崇左、梧州以及广东的英德等地,穿山甲好像从人间蒸发一般,无论是野外科考、布设红外相机还是反盗猎清剿,都没有再发现本土中华穿山甲的任何线索。
对于在华南各个保护区生活和工作的人员来说,穿山甲这一物种仿佛已成为历史。香港嘉道理农场试图在华南地区找到中华穿山甲遗存的线索,他们甚至暗访了很多境内的偷猎者,但至今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估计,在过去的10年间,世界穿山甲的贸易成交量已超过100万只,其中包括非洲的大穿山甲、印度穿山甲、长尾穿山甲、树穿山甲、马来穿山甲和中华穿山甲。其实所有种类的穿山甲都同样受到威胁,但马来穿山甲和中华穿山甲受到的威胁最为严重,在近10年来这两种穿山甲的野外数量已下降80%,甚至更多。因此中华穿山甲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入极危物种。
对于一个偷猎者来说,如果能捕获一只穿山甲,就意味着获得了他们一家三口一年的生活费。这或许是中华穿山甲极度濒危的主要原因。穿山甲背部的鳞片由角蛋白组成,这被很多动物保护者认定其成分与人类的指甲没有区别。但这根本无法让大家接受,传统中医依然认定这种高温膨化后的鳞片对乳腺癌有治疗的奇效,因此这些鳞片依然被视为名贵中药材。如今在中国内地的药市,穿山甲的鳞片已经飙升到每千克12000元。穿山甲非法贸易的价格飞速升高的原因主要在于政府禁止买卖穿山甲及其身体的各个部位而诱发黑市价格暴涨。穿山甲的保护宣传反而促进了它本身的稀有性。
2016年,一辆停靠在广西友谊关G322国道上的现代轿车引起了边防武警的注意。广西森林公安协同边防武警截获了这辆由越南籍男子驾驶的白色轿车,在轿车的后备箱中查获了7只中华穿山甲。这7只从越南走私的穿山甲由于长时间脱水已经奄奄一息。广西森林公安的做法通常是把走私贩移交检察院或相关司法部门处理,穿山甲则是送到南宁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
越南和中国是消费穿山甲最严重的两个国家,边境贸易中穿山甲屡见不鲜,在两广和海南消费穿山甲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经当地朋友介绍的地下餐厅都有出售。边境走私犯在运输途中被抓获实际上是出自自身的内部问题。这是一个贯穿在这个地下行业内的潜规则,警方的情报和线索同样来自其他走私犯的举报。对于走私野生动物的人来说,在中国内地进行非法运输或买卖,更应该提防的是自己的同行。警方成功的破获行动实际多应该归功于走私者之间的斗争。
多数穿山甲被运到中国的命运无疑都是被肢解,然后变成人类的肥料。而看似侥幸被拯救的个体同样没有多好的命运。国际上很多个人及组织都很关心被从偷猎者手里拯救的穿山甲将何去何从,专家们都为这些个体的未来作努力。这些穿山甲的理想状态应是在人工环境下恢复健康,然后再被放归野外。但问题首先来自国内饲养条件和技术层面的限制。南宁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并没有相应的穿山甲饲养兽舍。穿山甲只食用蚂蚁,但中国内地又没有从马来西亚引进适宜穿山甲舌头舔食的蚁制流食。因此,被查获的穿山甲只能被眼睁睁地看着死于脱水、惊吓和外伤感染,最后可能被冷冻封存,做成标本。
目前,对于中华穿山甲而言,越南菊芳国家公园和中国台湾台北动物园具备相对成熟的救助和饲养经验。目前,广东省深圳市野生动物保护站已开始引进来自台湾的饲养经验。但很多境外动物专家并不了解境内的管理体制,即使未来这些被拯救的穿山甲具备了放归野外的条件,也会牵扯到外来物种,或是重引入物种放生的复杂问题,因此真正意义的救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