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尽奇峰打草稿陈派艺术传人陈长智、林庆萍伉俪

李磊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有幸对中国艺术界领军人物陈派艺术的传人陈长智、林庆萍夫妇进行了采访。

走进二老的住所，仰梅斋的匾额迎面高悬，两侧书柜中陈列着二老多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有铜匾、有奖状、有奖杯，都是二老在艺术道路上不断努力的体现。

艺术的渊源

当问到斋号的由来时，陈老说，其祖父陈嘉言，字梅生，人称“梅老”，是清末翰林，著名的书法大家；其父陈云彰，字少梅，被誉为“当代唐伯虎”。仰梅斋抒发了陈老对先辈们的敬仰之情，并期望能够继承他们的人品和艺术。

国学大师启功曾如此评价陈少梅：

“近代得宋人山水人物遗去者，衡山陈少梅先生当推第一。”陈少梅先生绘画的特色，用—句话来慨括，就是“北骨南风”。也就是兼容了我国古代绘画北宗“院体画”与南宗“文人画”的特点，而且以北宗蓄其势，以南宗添其韵，既有院体画的笔墨真功夫，又有文人画的气韵和天然意趣，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达到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最高境界。

《西园雅集图》，是一幅笔墨功力深厚的工笔画，人物秀丽工致，设色典雅，山石采用精彩的斧劈皴，这些都是典型的北宗画法。而画面体现的文人志在山林的主题，所蕴含的儒、释、道的思想和精神，却正是南宗文人画所追求的意境：全幅所表现的完美和谐的诗情雅趣，也正是文人画提倡的“画中有诗”、诗画一律的境界。《山居图》，青绿画法本身是典型的北宗画法。启功先生称赞这幅画说：“无边灵秀谁堪比，云白山青似十洲。”十洲，就是仇英，是北宗的代表人物。但是我们看松荫下有一高士神情淡泊，陶然忘机，把观者带入一种虚静的状态中，产生一种“逍遥乎天地之间”的感觉，这正体现了南宗文人画所追求的隐逸世外的思想境界。这两幅作品都是陈老学习、研究，经常临摹的对象。

但不幸的是陈少梅先生英年早逝，他仅仅在新中国生活的5年之中，进发出最灿烂的生命火花。他以空前的热情投入新中国的文化建设，他用画惯了峨冠博带的士大夫、娴静秀雅的仕女的笔，努力去画工农兵，去反映新中国的建设，去歌颂祖国的新面貌，画了大量作品。如：《狼牙山五壮士》《白洋淀》《采棉图》《送饭图》《送粮图》《农业合作社》《飞机育林》…陈老手翻着父亲的画集，为我一一细说，如数家珍。

陈老还为我展示了他父亲当年用刚劲有力的楷书写下的自己新时代的人生观，句句珠玑，展现了一位期盼新中国、热爱其产党的老画家的情怀。

说到这里陈老向我展示了一幅名为《江南春》的作品，那是第一届全国美展中陈少梅先生的作品，表现的是解放后农村的美好和谐的新生活、新景象，表达了对新社会的热爱和歌颂。

陈老点指着画中村舍门上贴着的“光荣之家”四个字，那四个字含意深刻，代表了陈氏家族几代人为新中国而谱下的可歌可泣的篇章。

革命的传人

陈老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家谱，为我诉说着“光荣之家”背后的故事。陈少梅先生的堂叔是清末著名的改革家，曾官至军机处行走，在戊戌变法中他曾提出过穿西装、合宗教、学英语、通婚姻的变法主张，变法失败后他获罪在菜市口为六君子陪绑，在目睹这场血雨腥风后，心力憔悴悲愤而终。

少梅先生的另一位堂叔是陈范，有“民国介子推”之称，是中国现代史上最早的民主革命报纸《苏报》之馆主，《苏报》所刊反清革命文章影响巨大。但他因《苏报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陈范的长女陈撷芬是著名女革命家，她创办了中国首家女报《女学报》，笔名楚南女子。留日期间和鉴湖女侠秋瑾一起改组其爱会，并任会长。

民国之初，袁世凯阴谋复辟帝制，请陈老的爷爷陈嘉言写劝进书，被陈老的爷爷严词拒绝。1919年，陈嘉言领衔数十位社会名流，通电全国，支持毛泽东倡导的驱逐军阀张敬尧的斗争，促使驱张运动成功。

陈少梅的堂姐陈衡哲，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锋，中国第一位白话文女作家，她的小说《一日》比鲁迅先生的第一本白话小说《狂人日记》还要早一年。

更值得一提的是陳少梅长姐陈云凤一家。她的四个子女和一个外孙，先后为革命事业牺牲。长子夏明翰，这一名字让我的心为之一震，《就义诗》脱口而出。陈老说：“对，就是这个夏明翰，秋收起义的组织者之一。这一首诗曾激励过无数的革命志士。”而他的弟弟、妹妹们的事迹，每一件都可以直接打动人的内心。

陈氏族为革命奋斗的历史，就是中国近现代革命史、文化史的缩影，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再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直到为其产主义献身，他们都站在时代的最前列，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为新中国的诞生前仆后继。他们的精神，足以“惊天地而泣鬼神”。

在这么要求进步的大家庭中，陈少梅先生骨子里就充满了对新中国的渴望，才催动了他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艺术上的再次腾飞，创作了《江南春》《浴牛图》《江山无尽》《海防图》《颐和园谐趣园》《小孤山》《丛林远岭》《燕山秋色》《樱桃沟》等不朽杰作，攀上了新的艺术高峰。外师造化内求心源

合上陈氏的家谱，与陈少梅先生的画集，我眼前好像浮现出陈少梅先生奋笔疾书的画面。陈少梅先生这么多优秀的作品都是陈老夫妇学习与临摹的对象。从作品上可以看出从形式与技法上陈老可以说是与其父一脉相承，但陈林二老并没有把艺术的追求停留在效仿先父作品之上。

在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为二老出版的画集中，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刘大为先生，曾用“承古开新”四个字评价二老作品的艺术特点。承古也就是临摹陈少梅先生的作品，继承前辈的技法与风格，使之发扬光大。而创新则是“外师造化、内求心源”。

外师造化，也就是投入到大自然之中，进行体会与创作。如明末画僧石涛所说：“搜尽奇峰打草稿。”说到这里陈老谦虚地说：“这方面我的老伴林庆萍做得要更好些，长期来她特别注重写生，以致于她画山水从来不起草，因为她早已胸中有丘壑了。”

林老告诉我，直到几年前，每逢节假日，她都会来到郊外进行写生，足迹踏遍了京郊及太行。林老还把她十渡的写生稿为我一一展示出来，几十张A4大小的写生纸，每一张写生都可以独立成章，成为一幅相当完美的写生画，而连在一起环环相扣，就是一幅长卷的十渡全景图，绘画之细，水平之高，让人叹为观止。这种一丝不苟的精神也让我对林老对艺术态度肃然起敬。林老就是在这一系列写生的基础上，才得以于2011年创作出《十渡云岫》这一长幅画作。

陈老夫妇的作品已不局限于我国境内的大好河山，还将国外景色也纳入了艺术创作的范畴。2009年他们创作的《美国雷尼尔雪山》就是其中之一。成片的冷杉，宽阔的湖泊，还有那白雪皑皑、高耸入云的主峰，用国画的手法真实再现了美国华盛顿州的风光。这幅作品一改中国画以画中国为主的素材模式，让国画从表现题材上走出了国门。

而内求心源则是艺术创造的精髓，写己心，抒己情，展己志。《岁月峥嵘》创作于2005年，画面中那一座座巍峨的大山，长龙般雄伟的长城还有山上无数的苍松翠柏，抒发了二老对于革命先辈们的缅怀之情。每座大山都宛如一位屹立不倒的革命志士，绵延的长城就是中华民族钢铁的脊梁，苍松翠柏寓意着革命精神万古长青，雄浑的画作震撼着人的心灵，回想起陈老刚刚讲过的一个一个陈氏先人们的事迹让我心潮澎湃。

《蓝色的梦》则是一幅充满了想象力的作品，青山绿水是绘画者展现大好河山不变的模式，而陈老夫妇却用了蓝色表现，蓝色的草地，蓝色的大树再加上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人，让此幅画作饱含着青春的活力。一对青年男女在蓝色的梦中携手而行，走向蓝色的未来。这两位年轻人让我马上联想到了身边的陈老夫妇，他们人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他们有一颗求知向上、坚忍不拔的年轻的心，这个蓝色的梦也是二老朝气蓬勃的人生之梦。

一下午的时间飞快地过去了，很多二老的作品还没来得及欣赏，许多故事还没来及倾听。我好像是一个滋养在艺术与故事海洋中的孩子，陈老夫妇就是那谆谆教诲的老师。陈老在采访的最后还不忘提醒我，国画不是一门独立的艺术，它需要有非常深厚的国学积淀和对于生活的领悟才可以升华。如果只拘泥于画工之上是很难有较高深的造诣的。

陈老夫妇的绘画就是国学艺术的升华，他们的画作凝聚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汇集了中国千百年绘画艺术的精髓，也充满了新时代的勃勃生机，是表现这一个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