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荣[塔里木大学, 新疆 阿拉尔 843300]
小说纵横
异域世界的探索者:亚当·波洛
⊙李雪荣[塔里木大学, 新疆 阿拉尔 843300]
勒克莱齐奥是法国当代作家,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于1963年发表了处女作《诉讼笔录》,小说主要以漂泊流浪的边缘人物亚当·波洛为主角,形象地描写了亚当·波洛对异域世界的探索,他对现实生活的认知和感观,更比其他人具有直觉性和思考性,对生活更具有强烈的热情。对异域世界的探索表现出他对生活自由、理性的关注,以及对现代工业文明的置疑和对抗,从而赋予人们向往生命本真的力量。
《诉讼笔录》 亚当·波洛 异域世界
法国当代作家勒克莱齐奥的小说主题涉猎甚广,内容深邃,具有浓郁的异域特色。他经常以异域的感观叙述当代人对现实生活的厌弃和逃避。小说《诉讼笔录》创作于1963年,描述的是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在海滩、大城市中放浪形骸,甚至与狗为伴的流浪汉——亚当·波洛,最后因为在街头发表演说而被送入精神病院隔离的故事。
亚当·波洛为了理想,放下家庭、朋友、工作,流浪于他“一个人”的文明世界。他向往自己是一朵云,向往自己是一只狗,沉醉于自己的异域世界中。面对如此的孤独与自由,他又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还是一个开小差的逃兵,出现在他面前的,以及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凸现在他眼前的现代文明生活。亚当·波洛的这种茫然,给人的心灵深处以强烈的刺激,反观、咀嚼他的异域世界,会给现代人以新的人生感悟。
面对复杂的现代工业文明,亚当·波洛不愿过这种程式化的生活,他离开了父母、朋友,选择了回归原始、与大自然交流的生活方式,过着一种无所事事、与现代社会游离的生活。在海边,在城市的每一个街巷,都留有他那自由流浪生活的痕迹,似乎与现代社会斩断了一切联系。他唯一关心的现实问题,只是自己吃喝拉撒睡这几个具体的存在着的现实问题。“他住在一个无人居住的空房里,看看报纸,抽几根烟,吃块巧克力。”他的流浪并不是被动的,而是他内心向往的一种回归原始的异域生活。
亚当·波洛的流浪就像是休谟所谓的意志,休谟说:“一个人能自觉地发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种新的运动,或一个人心灵的任何一个新的知觉时,所感到和所意识到的那个内在的印象。”亚当·波洛心中的这个印象并不是什么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也不是什么行为规律、客观事实,而是他自身思想的流浪,一种觉醒的表现,来表现出他的异域。以一种与众不同的行为方式,完成他的流浪,体现出一种坚强的意志。从流浪的生活中体现了他对现代文明的强烈逆反心理和排斥,他有时效仿狗的行为蹲在海滩上,寻找狗的感觉;“他有时想成为青苔,地衣或细菌”……这些其实都是他的一种反叛,一种与现代文明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他总是有新的期望,寻找一种回归的希望,与大自然融合,对自己所向往的追求,敢于向前的一种狂热,促使他从内心得到解放,这也就是看似他在流浪,实质却是给现代文明下的人们一种发人深省的异域标的。
亚当·波洛在一个废弃的小屋里,建立起了自己“一个人”的乌托邦世界,虽然空间狭小,但那里面充满了他的梦想和希望。他在追寻自我价值和理想的同时,也提供了一双异域的眼睛和耳朵,使他在自己的感观世界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堂,也许那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自己才能感知到。那里有充足的阳光和氧气,是自由而无拘无束的世外桃源,在那里他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分安静和祥和。亚当·波洛乌托邦式的理想,最终因为他的疯狂演讲而被转移到了带有枷锁的精神病院,有太多的因素促使他的理想变得虚无了。在现代工业文明的不断扩张下,在理想与现实的交叉下,在生活受到各式各样法律制度的约束下,他的乌托邦幻灭了,亚当·波洛这种追求理想的本身就是对现实的对抗,这样的乌托邦虽然富有诗意,但它的最终破灭却是沉重的。
亚当·波洛这种乌托邦式的异域经历,并未使他放弃自身获得的思维感观,相反,这种感观升华为一种思想上的乌托邦,并成为指导他活动的重要动力。他能在自己的异域生活中说出自己所接触到的深刻感性的东西,就像他给米雪儿的信,正表达了他对异域的诉说。他按照需要决定自己的态度,只有他想到这种异域的感觉和心里感受的关系,才能使他知道他自身和这个环境所产生的联系。这种乌托邦的梦想,反抗着现代工业文明无节制的扩张,以及对人们思想生活的压抑。就像下面这首小诗所表现得那样:“他渴望,/在怯弱的群兽中如愿出现,/如一头口吐白沫的野猪,/或者,如一只褐狮闯下山来。”这种梦想支持着和充实着他的情感,使他在这个无人的小屋里愉快地生活。正如在另一方面,微弱无力的现实生活使他感到不快一样,既然障碍有一种效果,可以促使他寻求缺失的人性,那么就无怪于心灵处于某种异域的境地之中,而应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虽然那个存在的乌托邦破灭了,但心中的乌托邦却是永恒的,永远指引着人们要勇于面对现实做出理性思考。
魔方有不同的面,不同的颜色,旋转起来有不同的轨道,当打乱它的颜色时,它将变成复杂的状况。要想回到原来的状态,就必须经历一个复杂而多变的运动轨迹。这个过程需要经历曲折、失败、痛苦与摸索。亚当·波洛正是一个走向迷途的羔羊,他试图使自己从现代工业文明的毒害中走出来,寻找迷失的自己。面对这个让他排斥和反叛的现代文明,他选择逃避现代文明生活,去寻找自由流浪的生活,陶醉在他的乌托邦式的梦想中。亚当·波洛以其特有的人生观,从内心深处寻找自己的人生目标,寻找自己的精神归属,从而回归到真正的自己,也就是回归到他人生魔方的起点,去寻找一种赤裸的、天真的、纯粹的人生,以他的异域世界使现代文明下的人们自省。
他看到在万物中都存在善与恶,看到了现代文明中的人们为了生存而忙碌,看到了自己的生活中的一部分情感也遭到了现代工业文明的掩盖,因此他也经常在他的情感中抑郁、忧愁,连他非常熟识、所心爱的人在这一时刻也安慰不了他。
上帝满足了他的心愿,满足了他自由生活的向往,他的这份自由就是心愿的实现,这个心愿毫无疑问必将如愿以偿,以至于亚当·波洛不用担心别的感受,因为他的选择,凸显了他与大众的不同之处。他的异域世界,有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也有不知所措、抑郁忧愁。但无论怎样,他为回归那种原始生活的愿望,可以不顾及一切与外界默默地对抗,从而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寻找一丝宁静,为的是重生,获得思想的解放。
亚当·波洛这种天真的人生感观,表现在他有时可以停止不动,观看墙上的斑点,或观看桌球的原理,空中的云彩、地上的泥土或其他这样他所能够感受的地方,这也许对他来说不会显得是一种负担,反而是一种新的探索。例如:“他和老鼠的战争仿佛就是他与这个现代工业文明的抗衡。”这场看似很荒谬的人鼠大战,却给天真的感观以一席地位,这场战争是不可忽略的。这种激动人心的视觉感观尽管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几乎滑稽可笑,但对于激励心灵进行各种各样的探求却很有用途。这种感观的实质在于,它看似一场老鼠与人的战斗,却体现着发人深省的哲理,亚当·波洛奋不顾身地用桌球砸向这个让他讨厌的东西,最后将老鼠置于死地。亚当·波洛本是一个平易温和之人,却残忍地杀死了与他惺惺相惜的老鼠,从老鼠落魄的身躯、挣扎的神情,可以看出亚当·波洛在成为一个现代文明的批判者时,或许已经是一个严重的受害者。仿佛他就像这只老鼠,在日常的生活环境下,为了自己的自由生活,却遭到了不可抗拒的摧残。在钟声下,警醒了现代文明下失去自我、活着的人们。就像人们在疾风骤雨的大海中寻找一帆满载希望的小舟,为的是理想,获得思想上的救援。
亚当·波洛的异域探索,是有意识的生活选择,他对世界的认识比其他人更具感观性、直觉性,对生活更有强烈的热情。通过探索亚当·波洛的异域世界感观,给生活在现代工业文明下的人们以深深的感悟。亚当·波洛把心里所感观的东西与原始纯粹的东西,主观的东西和客观的东西的对立,正确地归结为他对现代文明本质的一种分析和探索,同时也就把现代文明中世俗的观念清洗出来,这样做并没有改变他的感观所建立起的异域世界,同时却为新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获得了原有的阵地,他不愿意以自我满足、不知悔悟的态度,摒弃值得感受和可以感受的东西,而是以胸有成竹的街头演说去替换挽诗哀悼和仰天长叹的异域探索,这一切都旨在使人们认清生活的本质,去寻找纯粹的感觉,使这些感观引起一种生活反思,从而使这种反思指导人们在现实社会探寻生命的真意。
亚当·波洛是一个行走于世界边缘的特殊人物,或许很卑微,或许算不得高贵,但能看到生活在现代文明中心的人永远看不到的景象,因为他更贴近被人为遮蔽的真实大地,更懂得仰望头顶那片敞开的灿烂星河,因此在与现代工业文明的反叛中,能够建立一种异域的思维感观,去寻找迷失的自己。在今天现代文明突飞猛进和返璞归真的呼声再次雀起之时,亚当·波洛的异域探索无疑将是这个时代潮流中的强音。正如法国前总统戴高乐将军的评价:“《诉讼笔录》让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也许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①③ 让-马·居·勒克莱齐奥:《诉讼笔录》,许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版,第10-12页,第56页。
②④ 休谟:《人性论》,关文运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37页,第472页。
作 者:李雪荣,塔里木大学副教授,新疆内派教师,研究方向:外国文学与少数民族语言教学。
编 辑:魏思思 E-mail:sisi123_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