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浩[四川文化艺术学院, 四川 绵阳 621000]
真实与幻象:田纳西·威廉斯笔下失落人物的性格分析
⊙杨 浩
[四川文化艺术学院, 四川 绵阳 621000]
结合田纳西·威廉斯所有剧本中主要人物类型和作者本人的性格与生活经历的相同之处,本文详细分析了威廉斯影响力最深远的两部剧作《玻璃动物园》和《欲望号街车》中的人物,尤其是他们在真实与幻象中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探讨威廉斯作品中的现实与幻象的冲突以及潜意识与意识之间的对立。此外,通过将威廉斯的心理状态和剧作中人物心理状态的对应,给读者提供了更加全面的视角去了解威廉斯作品。
田纳西·威廉斯 现实 幻象 作品
田纳西·威廉斯是“二战”后美国最著名的剧作家之一。与同时代的两位美国戏剧大师尤金·奥尼尔和阿瑟·米勒相比,田纳西更关注那些饱受痛苦煎熬的人的心灵,他的戏剧总是惊世骇俗;同时,因为笔触所及主要是社会阴暗面和在阴暗社会中生存着的“思想非正常人”,以及同性恋的核心话题,在伦理和道德上频频引起争议。继他的第一个剧本《玻璃动物园》问世并取得成功以来,田纳西·威廉斯又相继创作了以《欲望号街车》《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夏与烟》《琴神下凡》和《忽然夏天》为代表的著名剧作。威廉斯的很多剧本中都有他的自传式和家庭生活的痕迹,他本人也在采访中说到自己的写作和生活是相互影响的。威廉斯在把自己的经历和性格赋予他的人物的同时,自己的内心状态也在这些人物身上有所体现。因此,他对人心灵的观照不是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慈悲,更是发自切实感受的对人生的思考和对社会的认识。“我的作品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社会如何迫使那些心智敏感而又不想循规蹈矩的人走向毁灭。”田纳西·威廉斯说。本文正是要结合田纳西的个人经历与性情来分析笔下人物走向毁灭前如何逃遁于幻象,加深对作者本人面对困顿现实选择幻象的认识。
一、田纳西·威廉斯与他笔下的人物 田纳西·威廉斯生于1911年的密西西比。他的童年是在沉默与压抑中度过的,田纳西后来回忆说:“(书本成了)我的归隐地,我的洞穴,我的避难所。我在逃避什么呢?我那时体弱多病,邻居的男孩笑我娘娘腔,父亲也称我为南希小姐,因为我宁愿待在外公的藏书屋里埋头阅读,也不愿意出去玩弹子游戏或者打棒球。”童年生活的不幸在带给他创伤的同时也为他日后的创作提供了不少素材。无论是《欲望号街车》《玻璃动物园》,还是《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田纳西的作品中总是充满了欲望和压抑这两种元素,并且在他的作品中常常会出现同性恋者的影子:《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的丈夫,《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的两兄弟,而1951的《玫瑰纹身》“献给弗兰克,以感谢他带给我的西西里阳光”更是直接地写给了自己的意大利情人——比他小十一岁的弗兰克·梅罗。同《欲望号街车》中的布兰奇一样,《疯花梦醉星期天》中的多若茜,也是向往美好却最终被现实掷回地面的女人,她们在田纳西的作品中反复出现,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敏感而脆弱的人。
威廉斯的剧本中的角色常直接代表了他的家庭成员。《玻璃动物园》里的萝拉就是以其姊萝丝为样本,一些传记也提到《欲望号街车》的布兰奇也是以她为样本。《玻璃动物园》中劳拉的脑叶切除手术也出现在《夏日痴魂》(Suddenly,Last Summer)里。《玻璃动物园》里的母亲阿曼达可以被视为就是威廉斯的母亲,剧中的汤姆则可视为是威廉斯自己。如此看来,在田纳西最具代表性的两部剧作《玻璃动物园》和《欲望号街车》中的主要故事人物特征也最具代表性。
归结起来,田纳西笔下的人物主要是四类:一是抱着维多利亚的生活方式不愿放弃的美国南方妇女,高贵而困苦;二是只为现实生活计的“现实”的南方妇女;三是偏离社会主流文化的孤独的男性;最后一种是绝望中的艺术家。
二、《玻璃动物园》《玻璃动物园》描述了美国大萧条时期的一个普通家庭,当三个家庭成员在面对现实与理想的碰撞时,他们曾一度争取一丝实现愿望的机会,但在无情的社会现实面前,所有的幻想终告破灭。焦虑和幻想,绝望同压抑是田纳西众多作品中贯穿的元素,绝望更是其故事人物的共同特征。如跛腿少女劳拉如何被迫接受脑叶切除手术,成为盛气凌人的母亲手下的牺牲品。汤姆作为威廉斯的直接化身不仅表达了自己对母亲和姐姐的复杂感情,同时也透露出来威廉斯对梦想的追求。母亲阿曼达的形象虽然被大多数评论家认为是反面的,然而她也是残酷现实的受害者,她不得不通过反复的回忆“辉煌”的过去和进入幻想世界来增加生活的勇气。劳拉是这部剧作的主人公,她随时可以通过进入“玻璃动物园”来逃避现实。正如威廉斯一样,这些人物曾经进行着反复的尝试,想要进入现实世界,但是经过一次次的失败,他们最终在现实与幻象之间徘徊。玻璃是容易碎的,动物是有生命的,两者的结合就有了一种奇特的含义,作品定名为《玻璃动物园》,再联想到作品发生的环境:中下市民住宅区,因此,我们可以理解为“玻璃动物”就是这些处在社会中下阶层的人的象征。痛苦、空虚和集体的伤害是本剧最大的悲剧力量,这是作者的一种对底层人深刻的反映和精神上宏观的关怀。一个痛苦的回忆里,一个破旧的住宅,三个既相互依赖又彼此伤害的人。他们构成了这出杰出的戏剧。好的悲剧似乎总是有强大的震撼力量,给人以压抑和怨怼的回想。汤姆对自己理想的执着,不惜抛弃最需要他的家庭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一点上,我认为是我们通过剧作了解当时的环境和整体的悲哀的缘故。人是不能脱离环境的,因此环境的恶劣就会给人悲剧的人生。汤姆、罗拉,包括阿达曼,都是被时代所伤害的人。他们都是在逃避现实,都是在憧憬美好,自身的稚嫩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只有去适应,而无力反抗,这正是这出悲剧的根源。
三、《欲望号街车》 如果说《玻璃动物园》中的每一个人物都遭受着现实与幻象的折磨,为了使现实和幻象的对立更加鲜明,威廉斯在《欲望号街车》中创造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物,斯坦利和布兰奇则分别代表着现实与幻象,他们之间的冲突即是现实和幻象的冲突,比《玻璃动物园》中的冲突更为激烈和直观。《欲望号街车》讲述了中年女教师布兰奇·杜布娃走向毁灭的最后旅程。在《欲望号街车》开场时,布兰奇来到新奥尔良,准备投奔妹妹斯苔拉。斯苔拉的丈夫斯坦利·卡瓦尔斯基是个年轻英俊但又粗俗野蛮的波兰裔蓝领工人。他与布兰奇相遇的第一刻起,两人就因性格、教养和志趣的不同而陷入持续的矛盾与对抗中。布兰奇藐视斯坦利的卑微出身和粗俗举止,甚至怂恿妹妹离家出走,“不要再和那些粗人混在一起”。斯坦利对布兰奇的搔首弄姿无动于衷,更无心摆出丝毫绅士风度或骑士风范来迎合她的虚荣心。单身汉邻居米契对布兰奇产生了好感,使布兰奇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但斯坦利故意对外抖露了她以往的风流韵事,使米契心灰意懒。失去米契的布兰奇失魂落魄。斯坦利雪上加霜,当确信布兰奇已经一文不名时,他买了张单程车票,要将她赶回恐怖的洛雷尔。布兰奇终于走向了全面的精神崩溃。在全剧结束时,布兰奇因声称斯坦利对她曾经施暴而被送入了疯人院。
四、现实与幻象的冲突 威廉斯的所有作品似乎都在谈论人生的黑暗面,而细加分析,就会看出,他的笔触所及是在黑暗的社会环境中人怎么生存:社会如何迫使那些心智敏感而又不想循规蹈矩的人走向毁灭。他想讲述在这个恶劣的世界上那些孤独而脆弱的人。布兰奇和塞巴斯蒂安都是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而受到唾弃的“背德者”。然而,堕落女人布兰奇·杜布娃的名字在法文里意为“白色的树林”,象征着纯洁。《夏天的突变》中的塞巴斯蒂安则直接取自基督教历史中的圣人塞巴斯蒂安,是圣洁的化身。
这样的矛盾折射着人生活在现实和幻象两个世界中的矛盾母题。现实的残酷往往会催生幻象,编织一个个虚妄的梦幻,人的意识同时也会停留在这个层面。消解现实中的不如意,需要对心理空白进行补偿,哪怕是虚妄的安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进一步拉大,永不满足的欲望空前膨胀,诗意的安居成为奢望,美好的梦想在遥远的星空里闪烁。面对社会的无序和混沌,人性与心灵难免扭曲,心里的迷惘遮掩不住,需要建设一个心灵的家园,需要精神的安慰。人自身的内心意念也促使大家去寻求能够弥合理想和现实差距的幻象。但时间的推进只会敲醒人去面对不断拉大的现实与幻象的差距。《玻璃动物园》描述一个濒临四分五裂的家庭的悲惨遭遇。剧中人都沉浸在痛苦的幻想中,而当现实挫败他们的梦想时,他们陷入了困境,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痛苦。像《玻璃动物园》这样的悲剧生存状况,也是人类生存状况的一种集中反映,悲剧的目的和本质就在如此。田纳西自己也说,他选择做一名剧作家,“是想创造一个想象的世界,那样我可以逃遁其中……因为我没有去应对现实”。
与威廉斯长期合作的百老汇著名导演卡赞(Kazan)认为,威廉斯的生命都在他的作品中,他的作品都在他的生命中。威廉斯的敏锐笔触伸入至“背德者”的心灵深处,道出了他/她们在抗争强大的社会压迫时所感受到的无助与辛酸。这些作品迫使人们扯下道德主义的伪善面罩,检讨主流人群所奉行的伦理和道德信条如何摧残包括同性恋者在内的弱势成员。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曾经说过:“如果灵魂被赶往了黑暗,罪恶就会滋生。然而,有罪的并不是犯恶的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正是在这一方面,威廉斯的作品启发着人们的深刻思考。
[1]方军,刘诺亚.论田纳西·威廉斯“诗化现实主义”的成熟——《玻璃动物园》和《欲望号街车》中的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之比较研究 [J].荆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1(3):23-26.
[2]阎海英.田纳西·威廉斯的《玻璃动物园》和《欲望号街车》中“造型戏剧”手法的运用[D].苏州大学,2008.
[3]王冰.对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布兰奇悲剧命运的解读[D].山东大学,2006.
[4] 黄彦玲.田纳西·威廉姆斯及其剧作《玻璃动物园》[D].内蒙古大学,2006.
作 者:杨 浩,硕士,四川文化艺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翻译。
编 辑:魏思思 E-mail:sisi123_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