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涵
干布团最不是泄愤的玩意儿,拿那一团干布狠狠地往杯里掷去。你躁,你恼,你卯足了劲儿地投进去,它不过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浮在水面上,并不沉下去。
能让干布团融入水的,只有时间。非得耐得住性子,等水没过它,才有了重量,有了“内容”,这才沉得下去。
世上好多事,都得慢慢来,急不得。
人生伊始,你我都不过是一团干布,要用漫长的一生融入生活这杯水。孔老夫子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当时光如浮沙般掠过,那片在沧桑中葳蕤的土地上,汗与泪赫然刻下了“经验”。经验于人的意义,正同水浸透干布。循规蹈矩也好,标新立异也罢,人终究得深入下去,渐渐舒展开拳脚。经验往往赐予人超越眼前迷雾的清晰视角,有世事通达的学问垫垫脚,才看得清最真实的本质。
记得我四五岁时学写一撇一捺。老师常教导:“慢慢来,急不得。”可我总急着出锋,并不得用笔的精髓。毛笔四德“尖圆齐健”这便只用了第一条。书法磨心性,不错。花招统统使不得,屏气凝神,留足了时间让墨沉下去,力透纸背,捺才出得饱满圆润。一撇一捺有了神韵,“人”才站得稳健。
大仲马曾把时间比作敌手,而不愿说成是征服者。当人类的历史来到这样一个以时间为资本的时代,大多数人对时间“爱恨交织”。时间久了,全心全意的热情变成百无聊赖的落寞。千夫所指的把戏成为熟视无睹的“潜规则”。时间于人而言似乎只剩下“改变”的意义。把一件件相信变成不信,把一个个理想主义者变成现实的“孤儿”。所以人索性在自己这团干布里塞上些真真假假的“填充物”,再也无需等待,“嘭”的一声便落入了水底。
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地深处的事情。但人要像草木一样把一件件事干得完好,便会从土里钻出来,人便出头了。人只羡慕草木的繁茂,却并不在意它曾在土里“钻”了多久,又是否和蝉儿一样用几年的等待换一个绽放的盛夏。
有个弟子问师父:“一碗米能值多少钱?”师父答:“关键是要看这米是在谁的手里。在主妇手里,不过是碗米饭的价值;在小商贩的手里,泡开来包粽子,身价便翻了几倍;倘若是在有头脑的酒商手里,便再难估量它的价值。成百还是成千,这取决于用不用心。”人大多爱慕酒香的醇美,却等不及米酿成酒的漫长。蒸熟,再一層层地包裹酒酿,又要密封发酵,一遍遍地蒸馏出来,一晃竟是几年功夫。如此看人生,若是要“酿”出精华来,要遭遇种种磨砺,经得起层层筛选。人类所有的力量,只是耐心加上时间的混合。所谓强者是既有意志,又能等待时机。
路漫漫,不必急,慢慢来。
(编辑:于智博)
评点:王冠婷
文章以干布吸水需要时间来开头,然后由此铺展开文气充沛的论述,引人入胜。列举的事例丰富具体,既有古人的名言故事,又有作者的儿时经历,从多方面论证了“时间”在历史进程和个人成长中所发挥的魔力。结尾处总结了贯穿全文的主题“不必急,慢慢来”,突出论点,不枝不蔓。文章的结构简洁合理,作者对时间的理解也十分深刻透彻,道出了一个朴素而深刻的哲理。语言铿锵有力,节奏明快,洋溢着诙谐与风趣,读起来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