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茶叶

张永乐

高风是树人中学的一级语文教师，也是省剧作协会会员，45岁的他给人的印象不是他已微微谢顶的外表，而是他与众不同的怪癖“三不”和“三好”：即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与好品茶、好看书、好写作。

高风的怪癖如同两道考题在同事中引发了争议，对他的评价可谓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三不”反映出他小气，也有人以为“三不”说明他无不良嗜好；有人认为“三好”的前一条反映他故作高雅，后两条反映了他作为教师做事不专一。也有人以为“三好”的前一条反映他会养生，后两条反映了他作为教师必备的爱好和基本功。

对于同事的私下议论，高风老师有所耳闻，但他从不解释看书是利用茶余饭后，写作是利用周末假日，而是付之一笑，那情形如同经过羊肠小道时不经意碰到了路旁小树上的蛛丝，把它轻轻地抹去，毫不介意，依然一意孤行。据说，今年暑假，高老师以自己扶贫的经历为素材，综合同事的扶贫业绩，创作了戏剧剧本《扶贫曲》在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的《剧本》杂志上发表。

这不，高老师无意中又给同事出了一道考题：一盒茶叶。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今年8月30日，高老师拎来一盒洞庭春芽（银针），应该说比之前他拎来的的其它袋装茶叶要显得华丽、高贵。和以往一样，高老师照例满怀热情地说道，各位同仁，我带来了洞庭春芽，请大家品尝润喉，切勿客气！他说完便去教室为学生报到注册了。

待高老师走出办公室，有几个同事便七嘴八舌地做起了答案：有人说，学校的教科研主任提拔做副校长了，高老师是不是有意于这个位置，让我们在选举时投上神圣的一票？

但有人搖着头说，高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他爱写剧本和小说、不爱制造垃圾论文，况且他有到镇政府工作的机会，因讨厌要向某个领导意思意思而拒绝了。

有人说，从今年开始，对在农村工作25年以上的大专学历老师评高级教师的条件放宽了，只要拥有市级政府以上表彰的，就可破格晋级。高老师是不是想我们在评市先进时为他投上具有含金量的一票？

但有人很快提出了异议，说高老师曾以全校选举得票最高获过县政府表彰，后来一评先进他就提出弃权，还开诚布公地呼吁让每个老师都拥有幸运的光环。

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可能，那会是什么呢？办公室顿时平静了下来。

忽然，有个年轻人惊喜地说道，答案就在这盒茶叶上，你看这“洞庭春芽”字样表明了什么？他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掷下一颗石子，使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涟漪。

但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这个年轻人说道，这个答案点有两点：一是高老师想炫耀他的儿子在湖南工作，你们没学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吗，里边就提到洞庭湖嘛；二是再过一月就是国庆节了。把这两点一加，得出的结论是：他的儿子可能在国庆节结婚，暗示要我们去出礼。

有个老教师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人家儿子结婚是学校制度上容许的，何必遮遮掩掩的，况且单位将派他的儿子出国考察学习半年左右，莫说结婚，可能暂时连对象还没谈。

又有个年轻人说，我认为问题仍在茶叶盒上，不过看问题要多角度，你们想一想，高老师以前带过这样盒装的好茶叶让大家品尝了吗？没有，那些全是袋装的！我估计这盒茶叶要么过期了，要么因暑假期间雨水多受潮变质了！不信，我们看看日期或打开盒子，就能找到答案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欲揭开谜底时，下课了，高老师已经到了办公室。大家悄无声息，这诚如一句口头禅所说，当面不说透，大家做朋友。

第二天，高老师没来，大家也没好意思打开茶叶盒。

第三天，高老师来了，不过不是来上课的，而是因工作调动来跟初三年级的同事们告别的，他留下了那盒洞庭春芽茶叶，顺便带走了他的《辞海》和《成语词典大全》。

据说高老师调到县文广新局搞剧目创作去了，原因是剧目创作室缺人，加之高老师是省剧作协会会员，尤其是今年暑假在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的《剧本》上发表的《扶贫曲》被文化部评为优秀奖，该剧已由县剧团搬上舞台，在全县引起了强烈反响，受到市领导的肯定。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月过去了。国庆节后，大家回到了办公室，或许是这7天旅游口渴了，或许是这7天出礼吃油腻菜肴了，大家的目光又投向那盒洞庭春芽，一位跟高老师关系较密的老教师从包装袋中取出了那盒茶叶，生产日期为8月25日，自然不存在过期现象，因包装精致，自然也不存在变潮现象，但见盒子上写道：

洞庭春芽（银针）乃茶中珍品，其氨基酸含量高，且冲泡后可见刀枪林立——游鱼相戏——相互攀缘——青龙吐珠——雨后春笋等奇观，三起三落、高雅美妙、蔚为壮观。

这位老教师通过与高老师微信聊天获知：茶叶确实是高老师儿子从湖南快递过来的，一盒交与一文友品尝，一盒带到学校给办公室同仁品尝。他还说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拙作能引起社会反响，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调去搞专业剧目创作。他还在回复老教师的微信中这样写道：信手涂抹君莫笑，一片痴情在剧目；莫道老高太小气，一片温情如茶叶。

此时，大家什么也不说了，各人泡上一杯洞庭春芽，一股清香在办公室里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