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

安全距离

脚本/碧碧佳 摄影/雨诗Yoyoo 出演/刘梓涵 金凯莉 服装品牌/I AM U（Taobao：I AM U情侣闺蜜装） 插图/ 奶茶叔叔

01

明云思刚大学毕业就被分进夜校当了实习老师，他在黑板上写板书，字迹清爽工整，一如他整个人。

他听见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小心推开，有人悄悄掩了进来，明云思佯装不知，继续抄写李商隐的《无题》。

明云思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林淑臻，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想当模特，准备来夜校拿个文凭再出去深造。

转过身来，林淑臻肩平腰挺地端坐在凳子上，一双杏眼溜溜地盯着明云思。

明云思被这样一双晶亮的眼睛看得有些心慌，不敢迎回去，只好望着窗外的江水和昏黄的灯火，把课讲完。

02

明云思在一双少女明目的照耀下，心底微微悸动，不掺杂任何想法，但也足够回味。

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发给每个学生一张师评表。明云思发现有一张在自己名字一栏中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他拿起细看，上面写着：“明老师的粉笔字很好看，普通话讲得好，衬衫洗得干净，笑起来很温柔，我喜欢明老师”。

少女明目张胆的表白吓坏了明云思，他赶紧把这张表塞回去，停一停，又想抽出来仔细地看看。

明云思最后还是偷偷地把这张表格收了，又找来一张新的自己填好交上去。

03

新学期开始，明云思没看到林淑臻来上课，问她相熟的同学，说是去上海参加什么时装模特比赛去了，还没回来。

再见到林淑臻，已经是一个月后。那天傍晚，他刚骑着自行车朝学校走了不远，听到有人在后面急急地喊他。

回头一看，林淑臻正向着他奔跑过来，她一把抓住明云思的自行车，轻轻一跳坐上了后座。

明云思的车跟着他的心跳了几跳，骑出好远才稳住。他问林淑臻比赛进行得怎样，她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比赛了？”

明云思笑笑说：“你缺了我的课我当然知道，倒是你，也不请假，就这么跑了。”

林淑臻听得出来明云思是关心自己的，也不说话，只在后面咯咯地笑。

04

那晚的月色美好得近乎泛滥，月光白蒙蒙地笼罩下来，合着远处江潮的节拍，像是在鼓动着某种情绪。

林淑臻跟着明云思走到存单车的工棚，她看着明云思弯腰锁车，对着他清瘦的背影，说：

“明老师，在上海的时候，我没有想过爸妈弟妹，我就只想见到你。”

明云思的肩线震了一下，他想起那张师评表，不敢回头，只低低地说：“我们该去上课了。”

他还是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尽力不去看她，快步奔向教室。

林淑臻没有跟上去，她还呆在原地，满脸的无奈和委屈。那天晚上，她又缺课了。

05

林淑臻一连旷了一个星期的课，明云思实在按捺不住，他决定到她家去找她。

去的时候，他从学校收发室的橱窗里拿了她的信，里面装着获奖证书和一张模特培训班的通知书。

林淑臻听见是明云思来了，急忙跑过去开门。

看见明云思整齐洁净的衬衣长裤，林淑臻不自在地捏紧了手，招呼他到房里说话。

明云思坐好后递给她那封上海来的信，她默默地一字一句地看完。

明云思刚要开口，林淑臻抬起脸：“明老师，如果我去了上海，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06

明云思看着她，努力地笑笑，说：“不会啊，你可以给我写信，一样的。”

林淑臻勾着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机会来之不易，但是她拧着身子，说：“要是我不想去了呢？”

明云思望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挥着手，“你自己的前途自己负责。”

她依旧低着头，不言语，过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声音略显沙哑地说：“好吧，我听你的。”

林淑臻稍稍停了一下，依旧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明云思听得很清楚，但是他无法回答。

她说：“明老师，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这个问题明云思不敢回答。

07

她送他出去，两个人并排走，谁都没有说话。

送到巷口，明云思挥挥手让她回去，她不肯，执意看着明云思骑车离开。

明云思的背影在沉沉暮色中很落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刻很想告诉她，留下来吧，哪怕只留在课堂上。

可他怎能这样做呢，他明白这样的地方是关不住这只飞鸟的，她应该有自己的天空，可她的天空不是自己，那就只好放手。

08

林淑臻终于要去上海了，她把简简单单的行李拎在手里，迟迟不肯登机，她在等他来送别。

拥挤的站口，有个男人挤过人群，手里提一只尼龙网兜，装着满满的水果、麦乳精和饼干桶。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到少女手里，叮嘱几句，少女恋恋不舍地转身而去。

她站在登机口，裙裾随风飘扬，在他的眼里，像是真的要飞起来了。

明云思就这样送走了林淑臻。

09

那年的教师节，明云思收到一个从上海寄来的包裹，很小，里面只装了一支普通的黑色英雄钢笔。

附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明老师，这句话说的不是你，是我。

她始终叫他“老师”，他也在这个名号下，和她保持安全而遥远的距离。

明云思在收拾杂物的时候，无意中翻出当年收起来的那张师评表，已经晕开的墨水模糊了字迹。

他怔怔地看着那张开始泛黄的纸条，手指轻轻地拂过来，又拂过去，再轻轻地撕碎，从窗外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