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何玉梅
永远的三峡
文丨何玉梅
曾经沧海难为水,千年繁华梦依稀,神秘的丰都、诗意的奉节、古老的涪陵……蕴含千年文化积淀、铭刻不同历史记忆的古城随着淹没瞬即荡然无存。
2003年6月1日,长江三峡大坝以西400公里以内,海拔135米以下的数千城镇消失在水面以下,百万人口大迁移。神秘的丰都、诗意的奉节、古老的涪陵……蕴含千年文化积淀、铭刻不同历史记忆的古城随着淹没瞬即荡然无存。曾经沧海难为水,千年繁华梦依稀,带着几分伤感,随告别三峡游的热潮,我走进了三峡。
第一站是鬼城丰都。到丰都已是下午时分,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整座县城已是人去楼空,房屋被撤得支离破碎,冷不防“轰”的一声墙到下来,弄得乌烟瘴气,更增添了几分恐惧感。
导游小姐说,丰都城白天是人赶集,下午是鬼赶集。想那世世代代的丰都人,千百年来与鬼们和平共处,分享快乐,该是怎样一道风景?进入阴曹地府的第一关就是奈何桥,据说,过奈何桥时无论男女只能用七步跨过,否则不吉利。虽说只是一座短短的小拱桥,但真要七步跨过却不容易。刚下索道,就看到几个老外正one、two、three……数着,小心而虔诚地从奈何桥通过,他们可爱的神态惹笑了我。原来,鬼文化是不分国度、不分民族的,鬼城属于全世界。
经过天子殿时,看到阴森恐怖的十八层地狱那些龇牙咧嘴的恶鬼、坏鬼受到各种酷刑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形态,我想,“阴曹地府”应该算得上一个法制社会吧,因为每个鬼都必须为自己做恶人时所犯罪行付出惨重代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哄得了人,哄不了鬼”的道理。
参观鬼城的人络绎不绝,但却没有人大声嚷嚷,也没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都在聆听导游小姐的解说,默默地感受。
三峡大坝完工后,整个丰都县城被淹没,只有建在山顶上的鬼城被保留下来,但却成了孤城。我不知道,没了丰都人的衬托,冷艳的丰都鬼城会是怎样一种状态,灿烂的鬼文化是否还能得以延续。我不知道,习惯了与人类朝夕相处的“鬼”们,是否也会感觉冷清、感觉失落、感觉窒息、感觉恐怖,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丰都,狼藉满地、人心惶惶,我想逃离这鬼地方。
游轮行至巫峡,巫峡以幽深秀丽著称,整个峡区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峭壁屏列,嵯峨连绵,烟云氤氲缭绕,是三峡中最可观的一段,宛如一条迂回曲折的画廊,充满诗情书意。
群峰如屏,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石塞疑无路;忽又峰回路转,云开别有天。巫峡两岸群峰绵延,各具特色。屏列于巫峡南北两岸巫山十二峰极为壮观,而十二峰中又以神女峰最为峭丽。十二诸峰绮丽如画,姿态万千,古往今来。擅奇天下。“放舟下巫峡,心在十二峰”这两句古诗词道出人们对十二峰的倾慕之情。
游轮行至巫峡口,需改乘小船去小三峡。小三峡是大宁河至长江巫峡口境内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的总称,以其幽、奇、秀著称,大宁河至巫峡口汇入长江,看了几天浑浊的长江水,突然看到这清澈见底的大宁河,心情不觉为之一振。天空放晴了,蔚蓝的天穹下,云天一线。美丽的大宁河似一条流动的翡翠,两岸钟乳林立、瀑布飘洒,岩间群猴攀岩、水中鸳鸯戏水。置身这个神奇的梦幻世界,美丽就在心中流淌开来。
三峡悬棺葬属于崖葬的一种,中国南方古代少数民族的葬式之一,将木棺悬置于插入悬崖绝壁的木桩上,或置于崖洞中、崖缝内,或半悬于崖外。往往陡峭高危,下临深溪,无从攀登。小三峡内的岩棺就是典型的悬棺遗迹。在“岭峭山奇险水多”的小三峡旅行,能看到陡峭如劈的褐色山崖的岩隙中,横搁着一具具漆灰色的棺木,当地人称其为“铁棺材”或“仙人棺”。泛舟大宁河,仰望铁棺材高悬云雾中,特感神秘莫测。
大宁河岩棺一共有多少?导游介绍说,目前已发现7处岩棺群,岩棺总数300多具,其中棺木保存完整的有70多具。岩棺距河面最低的有30米,最高者有500米以上;从岩顶下去也有300多米。如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棺是怎样安置进去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峡内绝壁上的古栈道和千年悬棺,历经岁月沧桑,印证了古代巴国近千年的历史,也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和深沉的相思。真想穿越时空隧道,去看看巴人是如何将重达千斤的悬棺搁置到天嵌上去,又是如何在绝壁上建造这交通要道的。
船行驶过程中的江景,现在的江面看起来特别的宽阔,移民前的三峡以险著称的,移民后水位上升,山峡的旧有味道已经失去了,诗句中“万山磅礴水浊莽,山环水抱争萦纡,时则岸山壁立如看斧,相间似欲两相扶。时则危崖屹立水中堵,江流阻塞路疑无”的三峡早已不复存在……雄壮的大自然乖乖地按照人类的设计成为人们想要的样子,古人常说,山河依旧,物是人非。可现在山河都巨变了,不是因为自然的力量,只是不知道这是人类的伟大还是悲哀。
在船上,导游小姐讲述了发生在这里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又是一批移民搬迁时,当地政府的领导、四面八方的乡亲都赶过来送别,正当船要起锚时,只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从船上跳下来,悲痛哭号、长跪不起。他们舍不得这里的山山水水,舍不下这里的一草一木,要给世代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土地叩上一头,此感天动地的一举,令在场所有的人无不动容。县长噙着泪走过来,撕下一片自己身上的衣服,包一把故乡的泥土递给老人,扶起他们,说了一声“谢谢!”就哽咽不能语。在一片嘤嘤的哭泣声中,船慢慢地、慢慢地离开了。听完故事,我已是泪眼迷蒙。
整个三峡库区需要搬迁安置移民130余万人,相当于一个欧洲中等国家的人口。移民,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何况这是百万移民。
在移民区,“舍小家,为大家,支援三峡建设为国家”“欢送移民”的标语随处可见。背井离乡,情非所愿,其中的苦辣酸甜、离愁别绪,不足为外人道。三峡工程的功过是非有待时间验证,但故乡已逝却是眼前的事实,作为局外人,我们体会不了移民对人从物理存在到精神维系所造成的创伤,但我知道,因此而造成的伤痛,或许需要好几代人才能抚平。
回得去的是家乡,回不去的是故乡。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这百万移民从生活的故土分散到全国各地,在那些环境迥异、语言不通的地方又开始了他们各自的新生活。
都说三峡是对中国诗人才情的最大挑战,一个文人到三峡如果不写诗、写不出好诗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我不是诗人,但天地作证,我是用心来记录着即将消逝的长江三峡,记录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风土人情,记录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记录我心中永远的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