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焦虑到释放：作为空间叙事文本的《跨界歌王》

⊙ 胡泊［江苏省常州市广播影视学会，江苏 常州 213000］

从焦虑到释放：作为空间叙事文本的《跨界歌王》

⊙ 胡泊［江苏省常州市广播影视学会，江苏 常州 213000］

歌唱类电视节目是近些年来非常火爆的综艺节目类型。面对激烈的收视率竞争，一档瞄准影视娱乐明星，以“跨界”为特色的歌唱类电视综艺节目《跨界歌王》，采用差异化的竞争策略获得了晚间收视保证。它通过对有意构建的候场室、过道、试唱间、大舞台等四个空间特性的强调和运用，既展示了在歌王诞生历程中明星从焦虑到释放的心理变化和行为表现，也在消费明星的同时实现了电视荧屏空间叙事的生活化缝合。

空间叙事 心理 空间生产 焦虑 释放

在浙江卫视、湖南卫视、东方卫视等相继推出不同类别的重量级歌唱节目之后，北京卫视独辟蹊径，于2016年5月份开播了以“非歌唱明星”为主角、以“跨界”为特色的歌唱类真人秀节目《跨界歌王》。它在12期的节目叙事过程中，告诉充满猎奇心理的观众，谁是影视娱乐圈里的跨界歌王。在这个好奇心的指引下，观众会不知不觉随着摄像机的隐藏叙述，经历一个揭开跨界歌王华丽面纱的空间叙事旅程。

之所以说《跨界歌王》是一个空间叙事旅程，关键在于该节目对空间性特征的强调和运用。栏目首期，主持人栗坤用娴熟稳重的方式和逻辑严密、伶俐哲思的口头语言，配合摄像机，不厌其烦地逐次实地实景介绍了参赛明星必经的活动空间。这一与众不同的做法，绝不是向观众说明比赛流程，其潜藏的真实用意是提示观众该文本不仅要把明星放入一个相对陌生和不可把控的歌唱竞赛的虚拟故事空间，而是在有意构建的候场室、过道、试唱间、大舞台等四个相互连接却功能迥异的现实活动空间，展示他们从焦虑到释放的心理变化和行为表现，直观地呈现明星在非专业领域比拼的另一面。通过大众化明星消费的惯用商业机制，展现走向王者之路的酸甜苦辣和悲喜交加，满足观众的窥视欲望，实现电视荧屏叙事的生活化缝合。

一、候场空间：宽松与焦虑

对于空间，一般认为是“描绘情境与事件和发生叙述事例的某一个地方或数个地方”。既指出空间是一个地理性的存在，也重点说明空间作为叙事环境的表现形式之一，对叙述事例中的人具有可感知性和思维与行为的影响性。不同的空间不仅对叙事的发展有着不同的推动作用，而且还会有意无意培养存在其中的人物的思维方式、语言特点、行为习惯，甚至是生活理念、思想信仰或者价值观。所以，福柯也指出“空间被当作固定的、静止的和死寂的是不合适的，相反空间是丰富的和有生命的”。候场室是《跨界歌王》为明星预设的第一个类似客厅式的室内活动空间。顾名思义，就是等候上场比赛的地方。从节目流程上看，它属于未正式比赛时段的活动范畴，参赛选手可以相对自由地言谈和走动。从空间结构上看，属于半封闭半开放结构，对选手的压迫感不是非常强烈。这样的空间结构，在功能上具有双重作用。一方面，半开放的形态不限制选手的言语沟通，可以说说来参赛的原因，可以聊聊好久不见的挂念或者生活琐事，在相互交谈中缓冲因为跨界比赛带来的焦虑躁动情绪，为即将到来的对决蓄积能量、调适心情，营造相对宽松的心理环境。但另一方面，半封闭的形态本身，使选手产生一种束缚感，尤其对心理素质不强的明星，更是增加了无形的心理负担，容易加重情绪的焦虑程度。所以，在候场室，我们可以看到有的明星谈笑自如、比较沉稳淡定，有的明星则不停地喃喃自语或反复搓手、坐立不安。这既达到了节目组设计的初衷，也真切地反映出空间变化后给明星带来的宽松与焦虑相互交织的内心纠结。

二、过道空间：曲折与紧张

现实中，室内过道是指从某个房间去往另一个房间或地点的通道，给人的印象大抵是狭窄和幽长，容易造成心理上的局促不安和恐惧。在《跨界歌王》里，通往试唱间的过道，是选手的必经之路，不仅有一般过道的基本特征，而且还从三个方面强化过道给人心理上的负重感，旨在有效推动空间叙事进程。因为对空间叙事而言，“空间不是被动的、静止的或空洞的‘容器’，它不仅是事件在时间中展现时的背景或地点，更重要的是，空间是积极的、能动的、充实的叙事要件，是叙事的轨迹”。外部形态上，这个常规状态下59步、38秒即可走完的看似不长的过道，并非概念中的直线延伸，而是被设计成先直后弯的曲折形状，踏上这条通道，选手无法直观揣测通道的距离以及通向何处，令人顿时产生前途未卜的悬疑感。灯光使用上，《跨界歌王》人为地使用少量的束顶灯，间隔地在狭长曲折的通道里从上而下照射，行走其间选手心理上的压抑感油然而生，会进一步渲染他们的紧张情绪。墙壁装饰上，过道两侧一律被深紫色的幕布所遮蔽，在灯光的映射下，浓浓的紫色弥漫整个过道空间。由于紫色本身就是由暖红色和冷蓝色融合而成的人从光谱中所能看到波长最短的光，所以能够在心理层面造成极佳的刺激效应和最富效果的游离不定的状态，无形中强化了选手对未知地点——试唱间的神秘感和即将到来的考验的不可把控心态。

三、试唱空间：封闭与忐忑

试唱间是《跨界歌王》设定的第三个活动空间，从叙事链条上看，也是最关键的空间叙事节点。经过物理形态上曲折叠加且心理时间上极度漫长的过道，在试唱间，参赛选手的心理直接面临最严格的考验。虽然考验的结果决定他们能否进入最后一个空间——上层的大舞台，但如何成功面对考验才是明星们最关心的问题。为此，空间叙事在设定上着重突出四个方面。首先，试唱间设计得空间狭小、四面封闭，选手会有感知上的压抑和忐忑。其次，布局简单明了，中间一个小型的高台是选手表演区，对面三个评委座席，与普通艺考生考试的面试相仿，评委甚至直言不讳告诉选手，不成功便没有登上大舞台的机会。如此的空间设计和语言“威胁”，显然会让明星增添几分心理窒息感。第三，明星表演的小型高台与评委席有一定的距离，且没有双方互相走近的通道，在形式上暗喻了公平公正的评判原则，绝不会因为明星和评委的熟悉而出现照顾或作弊的情况。第四，小型高台是个具备升降功能的活动空间，能够通过屋顶预留的通道直接升高至下一个空间——大舞台，成功通过试唱间专业评委的测试后，就可以启动升降机送选手进入最后的表演环节。这样的空间布置和规则设计，既顺应了空间叙事延宕的需要，在心理上打破封闭压抑的空间格局限制、减轻选手的压力，为接下来的舞台表演做好准备，也在故事叙述的情节意义上强化了业余歌唱明星和专业评委评判之间的戏剧冲突，催生受众悬疑不确定的观看欲望。

四、舞台空间：开放与释放

为让明星的演唱表现能超越自我极限，更具活力与激情，舞台空间被预设成唯一一个开放式的结构空间。如果说前三个空间是递进式心理加压舱的话，那么作为大舞台就是一个减压阀。本来，一个歌唱比赛并没有什么能让具有丰富表演经验的明星演员紧张到手脚出汗的可能，但通过前三个空间的“巧妙作用”，瞬间就把明星内心的焦虑和紧张翻倍许多，为最后的舞台表现提供了最大程度的逼真性和戏剧性。在这个开放空间里，蕴积已久的压力会有一个喷薄而出的尽情释放，空间布局规则都是围绕释放心理压力和紧张情绪来设定。从空间形态上看，镜框式的大舞台提供了广阔的活动区域，视觉效果相比过道、试唱间得到了无限放大，视野视线在空间结构内的通透性更强烈，在物理空间和视觉空间的突然扩张下，选手的心理紧张也得到了缓减，宣泄的激情在短时间内得到强烈爆发。正因如此，潘粤明《快让我在这雪地撒点野》才有了不可阻挡的震撼力。从台上台下的交互关系看，候场室的担忧、过道的紧张、试唱间的“生死一刻”，都是“自我的斗争”，紧张、孤独、陌生萦绕纠缠在心头，人似乎被空间束缚住了一切。站到大舞台，空间的转换带来了心理的急速变化，不再是寂寞的独行客了，而是面对台下观众的呐喊、惊叫与欢呼，仿佛回到了自身作为明星的现实生活状态，回到了可以把控和熟悉的空间氛围，那些眼神的交流、情感的交互，都在刹那间给了他们奋力表演的勇气和信心。从舞台布景看，《跨界歌王》倾注的精力颇多，不是采用普通歌唱比赛的布景方式，而是针对参赛人员非专业歌手和影视娱乐明星的特殊身份，在演唱的同时辅之戏剧化与音乐剧的手段，营造出“演”和“唱”的完美融合，拓展了舞台表现的空间效果。比如秦海璐在演唱《北京一夜》的时候，舞台上同步展示京剧刀马旦的踢枪绝活，让观众拍手叫好。王凯在演绎《匆匆那年》的同时，一边翻阅书页，一边在大屏幕上播放他饰演过的经典角色视频，不知不觉中勾起观众们的集体记忆，悄然地把自我融化到了王凯的歌声情境里。

说到底，《跨界歌王》就是一个叙述跨界选手夺冠过程的简单故事文本。在这个故事中，空间不仅是叙事主体的地理性设定，而且通过自身的主动生产，推动整体叙事达到了理想化的境地。四个空间区域超越了能指上的地理概念或位置范畴，具有了所指上的结构文本叙事方式、彰显创作主题意向的能动作用，这恰恰是《跨界歌王》节目的创新所在和价值所在。从这个意义上说，冠军归属已不重要，因为在这样一个空间叙事主导的文本里，无论谁是王者，这一经典娱乐节目都是空间生产的胜利。

①[美]杰拉德·普林斯：《叙述学词典》，乔国强、李孝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210页。

②[法]米歇尔·福柯：《不同的空间》，周宪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9页。

③张志强：《空间与叙事》，《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15年第4期，第95页。

作者：胡泊，江苏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常州广播影视学会副会长、副教授，研究方向：影视史和影视批评。

编辑：曹晓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