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的色彩文化
——试比较金志国《独屋》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颜色象征

2017-07-12 07:25许琪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西宁810016
名作欣赏 2017年6期
关键词:马尔克斯黄色白色

⊙ 许琪[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西宁 810016]

缤纷的色彩文化

——试比较金志国《独屋》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颜色象征

⊙ 许琪[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西宁 810016]

象征是作家比较常用的一种写作手法,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与西藏著名新小说家金志国的作品《独屋》这两部作品,都不约而同地贯穿了颜色象征的手法;同时,色彩文化在跨文化交流中所表达的象征意义也是不同的。因而,本文试图从颜色象征的角度入手,尝试就拉美与西藏文化中的颜色象征作一些对比和探讨,并进一步分析、探究两个民族独特的历史文化特征。

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金志国 《独屋》 颜色象征

象征主义是19世纪末在法国兴起的一种重要文学思潮和流派,波德莱尔作为象征主义文学的作家代表,除了对象征主义流派的基本内涵表达认同之外,还特别提出了颜色、轮廓、声音、香味等都可以通过作者的想象力使其具有丰富的象征含义。他认为“色彩可以增强作品的含义,也可以用来塑造人物的性格,解释作品中人物的行为,表达作者本人的情感”。

相应的,在西藏文化里也存在颜色象征,并且在发展中大致形成了两种基本的意义类型:一种是颜色的物化,即将颜色的象征意义依附在物品上;另一种是颜色的人格化与神格化,即将颜色的象征意义与社会的宗教、伦理、道德、价值判断等联系在一起。颜色所表达的象征意义不同,取决于这两者之间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历史文化以及审美心理有密切的关系。下面就以《百年孤独》与《独屋》这两部小说为例,进行具体分析。

一、魔幻的颜色象征

两部小说比较典型的特色之一便是颜色象征的运用。金志国的《独屋》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都成功地运用了颜色象征手法,充分发挥想象力,将颜色象征的审美意蕴融合在作品当中。

荣获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百年孤独》,除了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巨大成功之外,其作品浓郁魔幻下的象征色彩更是给读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同时,浓郁的颜色象征在很大程度上也彰显了小说的魔幻色彩。比如贯穿整部作品的黄颜色,《百年孤独》是一个黄色笼罩下的魔幻世界,黄色象征了苦难、腐败、衰落、死亡等一系列不吉利的凶兆。在黄色笼罩下的魔幻世界里,小说描述了哥伦比亚马孔多布恩蒂亚家族由兴建到衰亡的过程,象征了拉丁美洲的兴衰史。

而西藏新小说家金志国的《独屋》也同样运用了独特的颜色象征手法来表现对本民族和历史文化的深刻反思,以及对生命、时间的独到见解。金志国的《独屋》主要讲述了这样一个在月色笼罩下的充满魔幻色彩的故事:“我”作为工作队的一员,来到了西藏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旺麦村,认识了新组建的工作队里能歌善舞而又感觉神秘、不寻常的尹玛。后来听到工作队长讲述村里曾经发生过的有关神女的神话故事,神女的出现给旺麦村及当地的人们带来好运,使其成为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后来旺麦村的一位猎人误杀了神女,结果灾难重新降临,人们只好再次乞求神女的降临。神话故事的讲述使我的意识里把把尹玛和神女联系起来,引起我的怀疑和思考。小说主要通过神女前世今生来世的轮回,表达淳朴善良的藏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渴求。

在《独屋》中,颜色仍然是这部小说在象征手法上的重点,金志国在《独屋》中描写了象征吉祥的白色的月亮和白色的骏马;对黑暗的夜晚以及“黑影”“黑圈”等黑颜色的使用,“整座山村刹那间沉浸在一种迷蒙的似有似无的氛围之中,像是悬浮在冷森森的光影里。偶尔几声狗吠,仿佛荒野的狼嚎,房舍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怪兽的眼睛”,象征了荒僻封闭的藏民族对未来民族生存状态未知的、不确定的恐惧心理,同时使周围的环境富有一种朦胧神秘的氛围;而小说穿插的一个神秘的神话故事,神女踏着七色彩虹直向浩渺的夜空飞驰而去。七色彩虹则象征了藏民族对幸福与美好的渴求与期盼。作品中众多颜色象征的使用,也加深了作品的神秘性,突出了小说的魔幻色彩,深化了主题。

二、主色调的选择

(一)贯穿始终的黄色愈见其浓重

黄色可以说是《百年孤独》这部小说的主色调,细数小说中出现的黄色象征符号包括:黄花雨、小金鱼、黄色小光盘、黄蝴蝶、黄金、香蕉、黄色火车等,自始至终,小说中黄颜色的使用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一个愈见其浓重的颜色变化过程。比如在小说中,由最开始的迷恋炼金术,制作小金鱼,黄色小花的出现以及天空掠过的黄色小光盘,到后来大片黄色香蕉带来奴役和天上下起的大片的黄花雨。从一开始炼金术的制作中黄色的出现到最后反复出现数量繁多的黄花,这种反映衰亡的颜色随着小说故事的发展越来越浓烈,小说的悲剧命运也越来越强烈。这些常伴随着历史和个人的黄色,频繁地暗示着马孔多的悲剧,黄色的出现便将各种死亡的外在形象和内在意蕴上统一了起来,产生一种特殊的效果,同时也反映了拉美民族的文化历史。

(二)以黑色反衬白色,凸显白色的透明

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不同的是,金志国《独屋》中的颜色象征就比较清淡、透明,在形式上以黑色反衬白色,表现出一种白色与黑色的光影对比及颜色的有序组合。小说中“月亮”的出现频率极高,作者喜欢用月亮的阴晴圆缺及月光颜色的明暗来隐喻时间和事件的发展。

一方面作者突出了白色,小说全篇几乎都被银白色的“月光”所覆盖,比如小说写到“月光周身镀了一层白”“月亮把它浓浓的光华堆在院子里”“月光以无与伦比的皎灿哗哗地泻下,雪峰、山林和房舍被铺天盖地的月光扑打得摇摇晃晃事物”等,极尽铺陈渲染了清亮洁白的月亮。此外,作者还描写了“银色的水链”,神女骑的“白色的骏马”以及生产队长“白色的短褂”;另一方面,作者在强调白色的同时又注重光影对比下的细微变换,即突出了神秘的黑色。比如黑夜中月亮的升起、游移,使雪峰变换着形象。山体和房屋的阴暗面发生交替,被月亮搞得半阴半阳的村巷。月光下树影形成的黑圈,以及银白色的水链从山腰黑乎乎的林木间向下舞动等,都表现了黑色与白色有序的色彩组合。但金志国选择的是以白色调为主,对黑色调的描写为辅,只是构成一种衬托白色的辅助作用。颜色象征手法的运用,一方面是加强了作品深邃的意境美及神秘的色彩,另一方面也更好地揭示了作家的宗教理想,展现了藏民族的心理思维和文化历史。

三、颜色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之一

颜色是人类对客观世界的一种感知,它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个重要领域,而与作家个人无关。马尔克斯和金志国之所以同样对颜色象征感兴趣,主要是基于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颜色具有的深刻理解与感知。颜色是人们传播内心情感方式的一种,其他便是大家常见的文字和图像。颜色不同于其他传达方式,颜色更加含蓄,更有内涵,它表达或述意时,抑或是象征的、抑或是暗示的。所以马尔克斯和金志国在象征手法的使用上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颜色象征。作家通过颜色表达内心感受,也通过颜色表现真实的大千世界,它不像文字或图像那么具有语言性,它是抽象的,是可以引发人类联想的。正是由于颜色象征所产生的这种联想,从而使《百年孤独》和《独屋》两部作品具有跳跃性、神秘性,具有丰富的想象力,极富吸引力。

现代抽象派艺术的奠基人瓦西里·康定斯基指出,“色彩直接影响着精神”。《百年孤独》和《独屋》这两部作品都运用了颜色象征,表现了两位作家分别对拉美民族与藏民族的精神特质的再现,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延伸意义。当代书画艺术理论家姜澄清在《中国色彩论》中曾提到过:“据说天、人是相感应的,而这色彩,便是感应的征兆。”也说过:“于是,凡难以言喻,或虽言而难圆成者,便用‘色’去隐喻、暗示。”这些论断说明了颜色在现实的意义,也说明了颜色象征这种抽象的沟通,带给读者一个精彩的世界。颜色的出现和存在,代表了所有人类的共同语言,人们通过色彩来表达内心世界,马尔克斯与金志国在文学创作中都表现了一种对色彩的喜爱,表现作家的思想和内心世界,通过色彩来传递情感,所以色彩除了它本身的物质属性,它也同样担负着人类的思想象征。

四、拉美与西藏的色彩文化

颜色象征植根于语言、思维和文化之中,由于社会环境、历史背景、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等方面的不同使不同的语言、文化中的颜色象征存在差异。西藏文化与拉美文化之间就存在着上述差异,颜色象征的运用及效果也随之变得复杂。

(一)印第安神话中的黄色象征

黄色在古老的拉美印第安神话传说中就是灾难的象征,所以小说中灾难的发生总是伴随着黄色象征符号的出现。而黄色之所以成为不祥之兆,从象征的民族性和地方性去探讨,与拉丁美洲高度发达的印第安语神话传说的深厚土壤有着一定的渊源关系,文中叙述的哥伦比亚内战、香蕉热以及大屠杀等都是拉丁美洲的历史现实。马尔克斯立足于拉丁美洲的现实和印加文化、玛雅文化和阿兹泰克文化的影响,使作品既呈现出浓烈的现实生活气息,又表现了魔幻色彩,再现了拉丁美洲的历史。因而《百年孤独》中,颜色象征根源于拉美独特而原始的历史,隐喻了拉丁美洲独特而真实的社会现实。

(二)藏传佛教下的颜色观念

而对于金志国的小说《独屋》的背后则蕴含着藏民族宗教观念的表达,因为藏民族注重通过色彩传达其宗教信息。在藏传佛教象征符号体系中,颜色象征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形式。如五彩经幡以蓝白红黄绿象征天、云、火、地和水;宁玛派又称红教、格鲁派称黄教、噶举派称白教等等。藏民族崇尚白色,如白色的雪山、经幡、哈达、玛尼堆、佛塔等,白色代表纯洁、神圣、无污染、吉祥的寓意。金志国《独屋》中白色的月亮就是藏族人民的传统意象,许多藏族人取名字叫“达娃”,就是月亮的意思。金志国在小说中用消极的黑色反衬藏民族所崇尚的白色,表现了信奉藏传佛教的藏族人民对善的期盼,代表了古老的藏族人民集体意识心理积淀下对未来的一种美好向往和期盼。色彩在西藏社会生活中出现频率很高,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定和明确的内涵,色彩背后所蕴含的象征意义从侧面透露出藏民族虔诚的宗教信仰和吉祥文化。

总之,不论是马尔克斯还是金志国,都运用颜色象征为我们建构了一个宏大的艺术世界,寄托了自己对本民族甚至是全人类的现实处境和未来命运的深切思考。两者可以在相互交流的过程中,探索人类文化的深层意义,以此促进不同文化共同发展。

[1][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M].范晔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

[2]金志国.永恒的山:金志国西藏短篇小说选(英)[M].王国振译.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13.

[3]卓玛.中外比较视阈下的当代西藏文学[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15.

[4]曾利君.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影响与接受[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5]凌立.藏族崇尚白色的由来及其象征[J].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5).

[6]杨健吾.藏传佛教的色彩观念与习俗[J].西藏艺术研究,2004(3).

[7]姜澄清.中国色彩论[M].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

作者:许琪,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文学与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比较。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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