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乡下去找虫痴

廖洪玉

七月，小青到乡下去找虫痴，再过一天就是虫痴的生日，她要和虫痴一起放飞999只萤火虫，那是虫痴半年前就许诺过的。昨天，虫痴知道她要来，说要亲自到小镇的汽车站接她，担心她走错路。

小青从大巴车上下来后，踏在这块虫痴生活的土地上，一种亲切感油然涌上心头。可让小青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车站没有见到虫痴，接她的却是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女孩。

“看你按约定的一身打扮，应该是小青吧？”女孩一见到她就问道。

小青说：“是，虫痴呢？”

女孩沉吟良久才说：“他半月前就上山了。”

小青似乎听不懂女孩的话，不解地说：“上山？骗人！他昨天还在微信跟我说话呢。”

女孩说：“跟你说话的不是他。”

“是谁？”

女孩说：“是我。”

小青惊讶地看着女孩凄美的脸蛋：“你是……”

女孩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小青“啊”了一声，呆住了，黯然神伤，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喜欢的虫痴会有女朋友，还是这么漂亮。怪不得虫痴一直不肯在微信上给她发爱心表情，也不肯答应她下乡来看他，更想不到虫痴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

小青与虫痴是去年八月在微信上认识的。虫痴对昆虫很有研究，经常在朋友圈发各种昆虫的相片和视频，蝴蝶、蛾子、甲壳虫、知了、蟋蟀，还有萤火虫，飞的爬的都有，种类繁多。他还为这些虫子写上一篇趣味横生的文字，惹得大批粉友围观点赞。小青因而对虫痴发生了很大的兴趣。她从小就喜欢小昆虫，尤其喜欢萤火虫，但她长在城市里，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萤火虫，只在电影电视和书上看到过。只知道萤火虫在晚上会发出蓝色的萤光，在乡下田间与树林间飞来飞去。于是小青经常幻想着自己就是一只萤火虫，在夏天的夜里，飞在乡下虫痴门前的葡萄架下……

小青还了解到，每年到了六七、八月，虫痴在他家的院子里搭个棚子，培育繁殖萤火虫，等到长到成虫了，就卖给城里向他订购的人，城里有一些团体常举办放飞萤火虫的活动，需要大量的萤火虫。订购的人都是自己来到乡下搬运的。于是虫痴有了收入来源，生活有了保障。据说，虫痴可攒了不少的钱呢。

小青好几次主动提出要下乡来帮他一起培育萤火虫，可虫痴就是不肯答应。她还主动向虫痴表示过爱意，可虫痴却装糊涂，也不接受也不拒绝。她每次跟他在微信聊天时，总希望他能给她发爱心表情，但虫痴却一次也没向她发，这让她很伤心，却不肯放弃。

一次深夜，她准备下線前，大胆地向虫痴发去一句话：“我爱你！”

虫痴给她发来：“谢谢你的爱！希望你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人。”

她曾多次向虫痴提出去乡下看他。

虫痴说：“乡下很苦，各方面都不方便，暂时别来吧。”

现在她终于来了，却永远见不到他了。原来虫痴在十几岁时得了地中海贫血，因为穷，错过了最佳医治时期。

女孩告诉小青，她是虫痴的女友，他们从小就认识，看到虫痴迷上昆虫，自谋生路，培育繁殖萤火虫，销售给有需要的人。他顽强求生的精神感动了她，于是爱上了虫痴，与他一起打理萤火虫的事业。

小青向虫痴表达爱意时，女孩也知道。虫痴没有告诉小青他的情况，那是他不想小青为他担心，再是他有野心，他想在他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同时拥有两个爱他的女孩，在两个女孩深深的爱意中幸福地走向另一个世界。女孩也知道虫痴的野心，但她没有丝毫的不满，她很理解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虫痴，理解虫痴的奢求。

小青跟着女孩来到虫痴培育萤火虫的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一箱刚培育长大的萤火虫。女孩告诉小青，那是虫痴在去世时特意留给小青的，那是他留给小青的最后一份礼物，但他等不到生日的那一天了。

小青双手抚着爬满萤火虫的箱子，泪水泉水似的往下流……

“亲爱的，你怎么不再等一等我呀……”小青泣诉。

女孩陪着小青一起流泪……

夜来了，小青跟着女孩踏着坎坷不平的小路，往山坡上走去。一会儿，来到一个还裸露着黄泥土的坟墓前，令小青惊讶的是，坟前有两个大花圈，像是刚刚才摆放的。女孩告诉小青，那是村里的小学生放的，因为虫痴在生前知道他的病治不好了，于是把他销售萤火虫的钱买了三万本书，捐给了学校的图书馆。

小青打开带来的箱子，在虫痴的坟头上放飞了所有的萤火虫。朦胧夜色中，流泪相拥的两个女孩，头望着无数只闪着蓝色亮光的萤火虫，在她们同时相爱过的人的坟头上飞来飞去，久久不愿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