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刚刚
马特博物馆中有一些非常罕见的标本。比如爱因斯坦的大脑中的46片脑切片——他的大脑比平均成年男性轻0.3磅,顶下小叶部分比平均男性大15%,枕叶区域比常人大1/5
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市中心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博物馆——马特博物馆(Mütter Museum)。它隶属于费城医学院,被誉为世界上最恐怖的博物馆,因为那里存放着数量最多的畸形人遗体和病变器官的解剖标本。大部分标本源于美国医生托马斯·马特(Thomas Dent Mütter)的私人收藏。我趁着寒假怀着好奇心前去参观,刚到门口就被一棵挂满骷髅架的圣诞树吓了一跳。
走进博物馆,最惊悚的场景莫过于一堵陈列了来自22个国家139个人类头盖骨的波普艺术墙。每个头盖骨下面都有写着死者姓名、国籍和死因的标签。这些头盖骨由维也纳籍解剖学家约瑟夫·希尔特(Joseph Hyrtl)于1874年捐赠,科学家通过对它们的研究反驳了脑袋越大越聪明的观点。
若留意观察,会发现不少头盖骨表面有形状规则的洞,最大的洞直径达10厘米,这是颅骨穿孔术的结果。颅骨穿孔术是盛行于18世纪欧洲的民间疗法,神秘主义者和宗教信徒认为,在头盖骨上打洞可以减小颅压,促进血液流入大脑,为大脑提供更多的养分,从而达到提升感应能力和开天眼的目的。这种缺乏科学依据的做法已被现代医学摒弃,但仍不乏支持者。比如英国人阿曼达·菲尔丁(Amanda Feilding)和乔·梅伦(Joe Mellen)。1970年,阿曼达为自己实施了颅骨穿孔术,在没有借助任何麻醉剂的情况下,她用一个手动电钻在眉心打了一个孔,经过简单包扎后,她像平日一样外出用餐,参加派对。同年,乔出版了一本名为《钻孔》(Bore Hole)的回忆录,大肆宣扬这种“有助于大脑二次发育”的疯狂方法。
马特博物馆中有一些非常罕见的标本。比如爱因斯坦的大脑中的46片脑切片——他的大脑比平均成年男性轻0.3磅,顶下小叶部分比平均男性大15%,枕叶区域比常人大1/5。又比如举世闻名的“暹罗双胞胎”的肝脏。“暹罗双胞胎”于1811年生于泰国,他们的胸腔被一段软骨相连,当时的医疗技术无法将两人分开,兄弟俩不得不携手并肩地度过了传奇的一生,此后“暹罗双胞胎”成为连体人的代名词并引起遗传学界的广泛关注。
在诸多人体病变组织收藏品中,第22任美国总统史蒂芬·格罗弗·克利夫兰(Stephen Grover Cleveland)的上顎肿瘤是最为独特的一件。1893年,美国经济萎靡不振,克利夫兰正致力于图废除自由铸造银币的规定,却突然被诊断患有口腔疣状癌。为了不引起公众恐慌和政权倾向副总统,克利夫兰以度假的名义在前往长岛的“奥奈达号”游艇上进行了秘密手术。医生移除了他的部分左上颌骨和硬腭,为他配上硬橡胶制成的假牙,以确保他的音容毫无变化。手术非常成功,加之白宫对外宣称总统只不过是拔掉了两颗坏牙,进一步消除了媒体的疑心。这个秘密被保守了二十多年,直到治疗团队中的威廉·基恩医生(William Keen)撰文描述了手术详细过程并将私自保存的克利夫兰的肿瘤标本捐献给马特博物馆之后才真相大白。
除了自发性病变器官标本,博物馆中还保存了因外力导致变异的器官标本,比如中国古代裹足妇女的脚部骨骼,还有南美部落为尸首实施缩头术后的标本。缩头术是厄瓜多尔和祕鲁境内的希瓦罗原住民对待战俘的古老传统,他们相信用此办法能够奴役死者的灵魂并且防止灵魂从首级中逃出来复仇:将战俘斩首后,先取出颅骨,缝上眼睑,用三枚棕榈针钉紧嘴唇。然后把一个木球放入首级中维持形状,再将整个首级浸泡在煮沸的草药水中。最后用热石和沙子烘干,覆上木炭灰和装饰性的珠子。完成缩头术的首级只有拳头大小,令人称奇。
玻璃笼罩里,一具巨人症患者的骨架(2.28米)和一具侏儒症患者的骨架(1.06米)形成鲜明对比,展示出生长激素失控导致的惊人结果。几步之遥外陈列着来自于一位先天性巨结肠病患者的结肠标本,他生前身高1.67米,结肠却有2.13米之长。本病病因至今不详,大部分学者将其归为一种由肠管神经节细胞功能异常导致的遗传病。
一路下来,我学到了不少知识,最初的恐惧感也没那么强烈了。离开马特博物馆之前,我买了一支针管造型的红色圆珠笔作纪念。马特博物馆之旅实际上是人类健康史和医疗史之旅,近两个世纪来,它是广大医学院师生的研究中心。它存在的目的并非猎奇,而是教育,它为未来的医学工作者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帮助他们理解疾病的成因并寻找治疗的方法——这就是马特博物馆的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