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挥洒 吴带当风

方华

大唐时期，版图广阔，国力雄厚，经济的繁荣为文化繁荣提供了物质基础。在那样一个盛世，不但诗歌艺术叠起了中国文学史的一个高度，其绘画艺术也是中国封建社会绘画的一个巅峰，艺术成就大大超过往代。在唐代，先后出现了众多的绘画大师，其中一位叫吴道子的，更是被尊推为“画圣”，中国画史上尊称其为吴生。

苏东坡在《书吴道子画后》中评述：“诗至于杜子美（杜甫），文之于韩退之（韩愈），书至于颜鲁公（颜真卿），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能事毕矣！”

少小孤穷 勤奋学画

吴道子与唐玄宗李隆基同年出生，后被玄宗赐名道玄，道教中人更呼之为“吴道真君”“吴真人”，一生大部分生活在大唐的开元盛世里。但吴道子少年孤贫，为稻粱谋向民间画工和雕匠学习，由此又被民间画工尊为祖师。

民间传说，吴道子少孤离乡谋生。某日路经一座雄伟壮观的寺院，看见一老和尚正在殿墙上绘画。吴道子很好奇，悄悄走进去站在老和尚身后观看。老和尚回头发现这个出神观画的孩子，心中喜爱，便收他为徒，开始了他的绘画艺术生涯。

一天，老和尚把吴道子领到后殿，指着雪白的墙壁说：“我想在这空壁上画一幅《江海奔腾图》，画了多次都不像真水实浪。明天我带你到各地江河湖海周游，回来再画它。”周游的三年时间里，吴道子每天早起晚归风雨无阻地观望水波浪涛的变化，学画水珠浪花。

三年过去，回到寺中，老和尚竟病倒在床。吴道子于是跪在床前真诚地说：“师父，我愿替您画那幅《江海奔腾图》。”老和尚见吴道子小小少年竟说出这样有志气的话，心中大喜，就答应了。于是，吴道子便走进后殿画起《江海奔腾图》。整整九个月，他足不出殿，精心构思壁画。

某日画成，吴道子激动地请师父去观看，老和尚便领着寺院众僧前往。当吴道子把后殿大门轻轻打开，只见波涛汹涌，迎面扑来。众和尚吓得你推我挤，争着逃命。老和尚心里有底，站在殿门口，看着扑面而来的浪花仰天大笑。此后，闻名来寺院观赏临摹《江海奔腾图》的文人画师络绎不绝。

但吴道子并不骄傲，他更加发愤攻习画艺，渐渐掌握了绘画的妙法。由于他的刻苦好学，年未弱冠之时，已“穷丹青之妙”。弱冠之年，就已经很有名气。

应诏御用 施展才华

中宗年间，吴道子曾在逍遥公中书侍郎韦嗣立擢属下任小吏。后来，又任瑕丘（今山东兖州）县尉。约在开元初年，吴道辞官“浪迹东洛”。

由于他在画坛上“穷丹青之妙”的名气，不久即被唐玄宗召到长安，入内供奉，充任内教博士，成为御用画家，“非有诏不得画”。后又教玄宗的哥哥宁王学画，遂晋升为宁王友，从五品。优厚的生活条件，让吴道子不再到处流浪，可以施展他的艺术才华。

开元十三年，唐玄宗东封泰山，吴道子陪同前往。事后还至潞州，车驾过金桥，御路“曲折萦转”。玄宗见数千里间“旗鲜洁，羽卫整肃”，心中兴奋，于是命吴道子、韦无忝、陈闳三人共同绘制《金桥图》。陈闳主画玄宗真容及所乘照夜白马，韦无忝主画狗马、骡驴、牛羊等动物之类，而桥梁、山水、车舆、人物、草树、雁鸟、器仗、帷幕等主题部分则由吴道子主画。《金桥图》绘成，“时谓三绝”。

其时，吴道子的画与张旭的草书、斐旻的剑术，也被誉为“三绝”。吴道子在洛阳曾遇书法家张旭和将军裴旻，裴请吴在天宫寺为他亡故的母亲作壁画，“以资冥助”。吴不受金而请裴舞剑以壮气，挥毫图壁，“飒然风起，为天下之壮观”。 狂草大家張旭也乘兴书壁，洛阳人士“一日之中，获睹三绝”，传为佳话。

天宝年间，一天唐玄宗忽然念及蜀中嘉陵江山水，遂命吴道子前赴写生。到了嘉陵江，吴道子漫游江上，并没有绘制一张草图。回到长安，玄宗问之绘画之况，他回答：“臣无粉本，并记在心。”玄宗便命他在殿壁上绘画。吴道子凝神挥笔一日而成，嘉陵江三百里的旖旎风光跃然纸上，玄宗看了啧啧称赞。此前，擅长山水的大画家李思训也曾在殿壁上画嘉陵江山水，虽然画得也十分奇妙，但却“数月方毕”。因此，玄宗颇为感慨地说：“李思训数月之功，吴道玄一日之迹，皆极其妙也。”

唐代之前，山水只是作为人物画的背景。自吴道子起，他创造了笔间意远的山水“疏体”，使得山水成为独立的画种，从而结束了山水只作为人物画背景的附庸地位。吴道子也就此被推崇为中国山水画祖师。

奇踪异状 吴带当风

吴道子一生，画迹无数。各种题材兼工，无不冠绝。而宗教绘画在其创作中占重要地位，仅长安、洛阳两京寺观即绘壁300余。其价值在于“变相人物，奇踪异状，无有同者”，不像一些画家，笔下千人一面。

在《地狱变相》中他画神鬼“髯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使观者腋汗毛耸，不寒而栗。他在南阳文殊寺画菩萨“视人转身”，在长安菩提寺画菩萨“转目视人”，在常乐坊赵景公寺画执炉女子有“窃眸欲语”状，生动传神。而在长安千福寺画菩萨时“现吴生貌”，把自己画了进去，不受宗教教义的约束，自由地加工。

民间传说，他画龙生烟，画马奔逸，画水夜闻其声。段成式《京洛寺塔记》描绘吴道子画的仙女：“天衣飞扬，满壁风动”，故有“吴带当风”之说。吴道子其画敷色简淡，被称“吴装”，其风格被誉为“吴家样”。

所谓“吴带当风”，是指吴道子所画笔法圆转，人物衣带临风飞扬，飘逸洒脱；所谓“满壁风动”，是说吴道子所画的壁画充满动感。吴道子所画的人物与晋人顾恺之、陆探微不同，以疏体而胜顾、陆的密体，笔不周而意足，貌有缺而神全；他还一变东晋顾恺之以来那种粗细一律的“铁线描”，善于轻重顿拙似有节奏的“兰叶描”；突破南北朝“曹衣出水”（一种笔法刚劲稠叠，所画人物衣衫紧贴身上，犹如刚从水中出来一般）的艺术形式，笔势圆转，衣服飘举，盈盈若舞，形成“吴带当风”的独特风格，风行于时。

《历代名画记》记载了吴道子这样的言述：“众皆密于盼际，我则离披其点画，众皆谨于象似，我则脱落其凡俗。”由此可见他在绘画上不落俗套，刻意创新的艺术追求，最终取得了卓然超群的成就。

唐人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序》中品评了唐朝诸画家“近代画者，但工一物以擅其名，斯即幸矣，惟吴道子天纵其能，独步当世，可齐踪于陆（探微）、顾（恺之）。”

吴道子的出现，是中国绘画史上的光辉一页。他吸收民间画风，大胆创新，由此确立了“吴带当风”的新民族风格，传耀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