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君
摘要:进入新世纪以后,河南电影的创作发行基本保持着稳步上升的状态,环顾新千年以来的河南电影,“草根情结”成为其内容创作的永恒话题。这种“草根情结”不仅体现在电影里对边缘人物生活状态的勾勒描绘上,也体现在对当今河南电影现实处境的一种无奈与自嘲。与此同时,河南的“草根”电影也开始逐渐呈现出一种类型化的创作势头,这种类型电影的尝试,是对河南电影产业发展的一种有益促进与尝试,也成为河南电影有别于其他地域电影的标志之一。
关键词: 草根情结 地域性 河南方言 类型化
河南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的份额虽然不大,但其浓郁的“河南创作”却是中国电影大环境中自成一派的风格代表。从2006年的《鸡犬不宁》开始,河南电影就与“草根”二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草根”一词在文化领域的应用,主要是指同主流文化、精英文化或精英阶层相对应的市井文化、民俗文化。在河南电影中,无论是对本土地方戏剧生存状况的真实再现,还是河南草根艺人对电影梦想的不懈追求,“草根情结”都成为河南电影创作中挥之不去的存在。
草根人物的自我实现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思潮越来越多元化,但是贫富差距依然存在,“草根”一词的诞生,就生动形象地描绘了生活在城市底层的人物群像。这些草根人物,他们往往对自我的生活现状有着清醒的认知,但又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环顾中国电影市场,有不少展现草根文化的电影,例如《三毛从军记》《疯狂的石头》《我叫刘跃进》等。这类以“草根人物”为主角的电影,相对于整个中国电影市场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分支。但是,当我们悉数河南电影时发现,对“草根人物”的展现与挖掘,几乎成为河南电影创作的一个主题。
河南系列电影《不是闹着玩的》和《就是闹着玩的》,就是展现农民蔡有才拍电影、办“村晚”的故事。《不是闹着玩的》讲述是虽然“草根”蔡有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手里也仅有一台普普通通的摄影机,但从小就听三爷讲鬼子进村故事的他,却大胆做起了导演梦。在全村人的热闹参与下,电影终于拍成,那段震撼人心的抗日故事,也深深感动了每一个看电影的人。这部纯河南方言的电影在笑声中编织感动,将河南农民的淳朴与憨厚展现得淋漓尽致,最终在戏里戏外都获得了巨大成功。
电影《就是闹着玩的》,则讲述了在第一次拍电影的成功基础上,蔡有才为了圆宝强的“春晚”梦又在村子里风风火火地办起了“村晚”。与中央电视台巨星云集的“春晚”相比,这台农民“村晚”就是一场地地道道的“草根”“春晚”,但是欢笑之余,晚会的筹办却困难重重。当他们在市场面对城管一次又一次的刁难时,有才终于忍不住对前来采访的记者含泪抱怨道:“你看你们电视台办‘春晚,不是这拨钱就是那拨钱,俺农民办‘春晚,谁给俺拨钱哪,动手把人打成这样,俺农民就不是人了……”这句哭诉,不仅是蔡有才对城管打人的不满,更是对农民群体社会弱势现状的无奈与委屈。
河南电影热衷于对草根人物的刻画与白描,影片往往通过欢声笑语,勾勒出底层小人物不懈奋斗实现艺术梦想的心路历程。河南电影里的“草根”总是在困境中追求着自我价值的实现,无论是《达人也疯狂》里的模仿达人们渴望走出明星阴影,展现真实的独立自我,还是《给你一千万》里暴发户通过追求乡村女教师,进而对“什么是爱情”的深刻理解。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小人物通常都拥有坚毅独立的品格和执着不弃的梦想支撑,这样的情有独钟背后也揭示了现实中河南人品格里的质朴与坚韧。
河南,作为农业大省被称为是祖国的粮仓,然而在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与深圳、广州等沿海城市相比,经济状况仍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加之近年来,在影视作品中对“河南”形象的过度加工,人们一提到河南就与“贫穷”“欺盗”挂钩,河南也渐渐成为了中国众多城市里的“草根”。然而,朴实勤劳的河南人,渴望通过电影向世界展现自己全新的一面,渴望通过自我的拼搏奋斗实现价值的提升。因此,在河南电影中,导演们不约而同地将这种“草根人物”的自我实现作为创作的重点,并通过幽默与自嘲的形式来表现,在欢笑中透露着对生活的深思。
草根艺术的浓墨重彩
在河南电影中,对“艺术”的关注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河南本地艺术剧种——豫剧的生存关切;另一方面是对小人物实现“电影艺术梦”的历程展现。回顾新千年后的河南电影创作,这两种“艺术”元素紧紧围绕在河南影视创作的过程之中,令人印象深刻。
豫剧,虽然是我国五大戏曲剧种之一,但伴随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世界多元文化融合的态势对中原传统文化也带来了严重影响。作为河南本土戏剧,与当今的主流文化相比,豫剧已经日趋边缘化、草根化。一方面,作为中原传统文化的代表,豫剧面临着传承与生存的危机;另一方面,那些依靠戏剧而生的豫剧从业者,也面临着“艺术下岗”的生存困境。电影《鸡犬不宁》就是以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为创作背景,展现了“大梁市”(即河南开封),一群豫剧演员在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面对转行和婚姻危机等现实,继而各自寻求出路的故事。在电影中,豫剧三兄弟从剧团解散后,各自开始了不同人生,折射出了世界经济发展与中原古老文明之间的冲突,以及由此带给这一代人的迷茫和困惑。
面对这种无奈,电影导演曾感慨道:“当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越来越靠近纽约的时候,开封还保留着中原城市典型生活的影子和独特的人群……”①作为中原大省,河南不仅承担着农业重任,更承载着华夏文明的厚重精髓,因此,在河南电影的剧本创作中,总是萦绕着一种有别于其他地域电影的文化思考。除了对豫剧的关注外,在河南电影的故事人物创作中,无论是农民蔡有才(《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达人王东林(《达人也疯狂》),亦或是从小怀揣电影梦的高扬(《潘多拉的宝剑》),他们对“拍电影”都有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与热情。
进入新千年后,中国电影产业迅速发展,尽管传统的媒体产业受到了互联网的强烈冲击,但是电影市场却仍然呈现稳步增长。尤其“随着地、县级城市银幕数的增長,这些地区观众的观影需求也得到了有效释放,从各线城市的观影人次上看,四线城市之外的观众增长明显高于一二线城市,而这批新观众的出现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部分影片的审美表达。”②电影市场的逐渐开放,对河南电影影响的外化表现就是小人物、草根族对拍电影的满腔热血。电影《潘多拉的宝剑》就是讲述了一位怀揣导演梦想的婚庆策划人高扬,在大老板别有居心的邀请下,执导名为《虞姬》的古装电影,并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笑中带泪的草根故事。这些电影故事里的小人物,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电影艺术的无尽仰慕与不懈追求,他们渴望通过手中的摄像机来讲述自己的人生与情感,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他们生活的美好与艰辛。其实,对河南电影而言,讲述小人物追求电影创作的故事,不仅仅是河南人对展现自我形象的迫切渴望,也是对外发出河南声音的努力争取。
悉数近年来的河南电影,无论在故事结构还是人物设置上,都充满了浓郁的“艺术”味道。在电影中,导演要么是对“艺术”困境的思考,要么是对底层人物“艺术”创作的颂扬。这种“草根艺术”的集中表达,在中国其他地域电影中尚属罕见,因而成为河南电影创作的标志性元素。
草根元素的类型化创作
“草根元素”在河南电影的创作中独树一帜,尤其是21世纪后的河南电影创作,其“草根情结”在电影中的显现,更是呈现出一种类型化的创作趋势。
类型化创作就是指电影创作呈现出“类型电影”的特点特征。何谓类型电影?在《电影艺术词典》中,对类型电影的概念界定是:“类型电影是按不同类型(或者样式)的规定要求制作出来的影片。所谓类型是指由于不同的题材或技巧而形成的影片范畴、种类或形式。类型电影作为一种拍片方法,实质上是一种艺术产品标准化的规范。”③类型电影在世界电影的创作中是常用手法,尤其是好莱坞的商业大片,大部分都属于类型电影的范畴。类型电影的创作具有三个基本的创作特征:“公式化的情节,定型化的人物,图解式的视觉形象。”④在河南电影的创作中,这三个基本特征已开始显现。
首先,公式化的情节。在河南电影的创作中,对于草根故事的叙事创作,基本都是按照“草根+梦想+困难+实现”这一公式来结构。几乎每一部河南电影都是以一个草根人物的梦想出发,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虽然遭遇重重困难但都被“草根”的执着与坚持各个击破,最终梦想成真。这里值得玩味的是,河南电影中的草根人物,他们的梦想大多都围绕在对艺术的追求或对电影梦想的实现。例如,《达人也疯狂》中,模仿达人们就是为实现“电影梦”而聚集在一起,没想到电影的拍摄如此困难,但在曲曲折折中,依然还是坚守着心中的电影梦,最终获得电影投资,圆了一场电影梦。除此之外,电影《不是闹着玩的》《潘多拉的宝剑》《就是闹着玩的》《钧瓷蛤蟆砚》等,都是这样的创作公式。
其次,定型化的人物。“草根”是河南电影中最常见的定型化人物,他们虽然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却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与期待。尽管电影《给你一千万》中富二代郑满仓并不符合我们理解中“草根”的贫穷形象,但郑满仓除了物质的富有外,仍然徘徊在社会阶层的底部空间,他们在精神上与社会地位上,仍然是主流阶层的边缘人物。电影《谁hold住谁》中的农民工范大志,在被企业家聘做替身以应对生活琐事后,虽然接触到了上层社会,但是“草根”的生活态度与心理状态,令他依然是游离在精英阶层之外,也由此引发了两人及其身边亲人朋友对生活的重新思考和启迪。在河南电影的创作中,我们几乎很难找到一部完全脱离“草根”形象的人物,这种定型化的人物,已经成为河南电影里的标准配置,也成为了河南电影人物的典型代表。
最后,图解式的视觉形象。对于环境背景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很少有地域电影像河南电影这样如此标志鲜明。一方面,电影中的方言运用,彰显了河南地区的语言特色,方言独有的幽默感也在影视作品中得以放大与增辉。但是有碍于方言的强地域性,这把双刃剑也对河南电影的对外传播带来了一定的困扰;另一方面,河南电影总是侧重于对农村形象的展现,无论是青山绿水炊烟袅袅,还是乡村生活的小院村庄,这些都成为河南电影中无处不见的环境背景。这种图解式的视觉形象,还体现在人物的外形打扮上,他们常常是典型的农民装束,布鞋汗衫、锄头草帽。
这些类型化特点的密集式呈现,在河南电影的创作中,满足了受众已有的兴趣热点和观影需求,也是对河南电影产业化发展的探索与尝试。
再次细品“草根情结”,它不仅是河南电影创作里的集中体现,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是对“河南电影”在当今中国电影市场地位的一个形容。电影《达人也疯狂》中,梅艳芳的模仿者曾哭诉说:“我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里,真的,我就想拍电影,我就想拍电影……没想到这么难,怎么这么难呢,怎么这么难呢……”
是的,怎么这么难?这句话不仅仅是“梅艳芳”的内心感叹,更是导演对整个河南电影“草根”处境的一种无奈。虽然,就目前而言,河南电影仍处在创作的“迷茫”与“突破”期,但正如作品里的“草根”一样,河南电影始终坚持不懈地在创作中探寻地域特色,摸索着河南电影的发展之路,而这种“草根情结”,也成为河南电影由内至外的和谐统一。(本文为2016年度河南省教育厅资助计划项目《全媒体语境下河南电影传播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017-ZZJH-362的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洛阳师范学院)栏目责编:曾 鸣
注释:
①杨 城,张振寰:《〈鸡犬不宁〉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中国电影报》,2006年10月,第007版。
②陈旭光,石小溪:《2015中国电影年度报告:产业、艺术与文化》,《创作与评论》,2016(1)。
③《电影艺术词典》,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版。
④邵牧君:《西方电影史概论》,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第31-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