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文斌
列车疾驰在青藏高原,樊轲凝视着窗外。路边羊群里一只羔羊跪乳的情景,頓时在他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他从贴身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书,在手中摩挲着,一如小时候睡觉前,母亲摩挲着他的背。
“轲,上天留给妈的日子不多了,趁现在脑子还清醒,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这流淌着母爱亲情的叮嘱,樊轲每次读来都会感到心里沉甸甸的,除了肩上的责任,还有母亲临终时自己没有在身边的负疚感。
那是去年4月2日,还是这趟车。得知母亲病危,心急如焚的他正往家里赶。突然,二姐发来微信视频邀请。在接通视频的一刹那,樊轲的心被重重一击: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急救设备,她脸色煞白,已经昏迷。
“妈,我是轲轲,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就在火车上,马上就到家了!您一定要挺住,等我回去啊……”樊轲揪心的呼唤,引来了不少乘客的目光。
似乎是被儿子唤醒,母亲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望向屏幕里的儿子。她吃力地伸出右手抚摸着手机屏幕,嘴角翕动了几下,隐隐是“部队忙”3个字,随后便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重重地落了下去,慢慢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是2016年4月2日晚上9点12分,与病魔抗争了19年的陈喜梅老人走完了她64岁的一生,带着牵挂永远地走了。
当兵10年,训练受伤,他没哭;考军校落榜,他没哭;妻子责怪他不顾家里老小,他仍然没有哭,但那一刻,樊轲没有忍,他跪倒在车厢里和病房里的亲人一起嚎啕大哭。看着樊轲的哀恸,车厢里的乘客无不动容。他们递上纸巾,端来水杯,安慰这位刚刚失去母亲的解放军战士。
回到家,樊轲埋怨家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母亲的病情。大姐哽咽着说:“妈不让说啊。她说部队上都是大事,不能让你分心走神。就是这封妈留给你的信,也是我在她炕席底下发现的……”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樊轲仿佛看到母亲坐在轮椅上一笔一画写遗书的样子,吃力而认真。母亲作为村里唯一的女党员,她年轻时带着群众修水库、筑大坝、搞生产,为村里探索脱贫致富的路子; 即便是患了偏瘫后,她依然每天坐在轮椅上坚持看书读报,了解国家时事政策,为村里的发展出谋划策;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却毅然决然地送儿去参军……
回顾母亲的一生,她那身残志坚、操劳不息的人生方程式,樊轲似乎在这短短的427个字里找到了答案。
在樊轲的印象里,当兵10年,总能听到母亲的鼓励和叮嘱。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她还是不忘以遗书的方式再叮嘱一番:“部队的事都是大事,要尽心尽力地做好,不能犯错误,趁着年轻多给部队做点事,多在部队学点本事……”
两行热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剩下的只有对母亲的无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