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东旭
1952年,柳青从北京来到长安县。“这年冬天,在皇甫乡互助组长会议上我认识了柳青。第二年春,他的爱人马葳也来皇甫落户,担任皇甫乡的文书。”王家斌还如数家珍地说:“他们来我们皇甫村,先住在常宁宫,很快借住在农户郭林选的院里。后来他打算花一千多元钱,盖三间平房,向乡政府申请批块宅基地。”乡政府把这事交给了农会主任王家斌办理。王家斌就给柳青在村东北的龙尾沟口崖下,找了块向阳幽静的好地方。可柳青来到沟口一看,对王家斌说:“我不能在这里盖房。”王家斌有点不解其意。柳青笑着说:“好兄弟哩,你看这块地,前面有群众打粮的场,崖根有烧砖瓦的炉窑。我在这里盖房,堵了炉窑,又占了场,群众会有意见的!”“这砖瓦窑用罢好些年了,估计以后不再会用了,再说乡政府已研究同意你在这里盖房嘛!”王家斌解释了老一阵。“嘿嘿!”柳青把家斌的手一拉,说:“走,县政府同意了我也不能在这里盖房。群众的利益,咱一点都不能伤。”后来,柳青选中了皇甫村西边的一座破庙院——中宫寺。他花了五千多元钱,修理了庙院门窗,泥粉了房子窑洞,修缮了围墙大门,在院子里挖了一口深水井,种起菜园子,栽上了果树,一个失修多年、荒草没膝的破庙院,竟然变得生机勃勃了。
如今,改革开放活了市场,那多年不用的砖瓦窑又烧开了。王家斌每当想起柳青当年择宅基地的事,就感叹不已,夸奖“柳书记”心窝里老是装的群众利益。
“我咋能白吃集体的鱼”
“柳青老兄当过长安县委副书记,任职不久就主动辞了职,换上农民服装,剃成光头,戴上瓜壳帽,不吸纸烟抽旱烟,和群众打成一片,没有一点架子,不白吃白拿集体和社员的东西。”王家斌娓娓道来。
1958年农历二月的一天,胜利农业社新修的鱼塘首次捞鱼了。当天下午,王家斌兴冲冲地给柳青送去了十斤鲜鱼。柳青从来不沾社里的一点点东西,这次拍手叫好社长送来了鲜鱼,并破例收下了。王家斌心里乐滋滋的,可当他动身走时,柳青却在门口拦住了他,并让马葳把钱拿来。王家斌着急了,说:“柳书记,这钱我不能收!修鱼塘时你跑前跑后,当参谋,做规划,亲自参加劳动,还给咱从外地联系回鱼苗。这十斤鱼是大队干部会上研究过的,再说给住在常宁宫附近的几个老领导都送了,是让领导尝尝鲜,咋能收钱呢?!”柳青很严肃地说:“尝尝鲜是可以的,可咱是共产党的干部,我咋能白吃集体的鱼?”王家斌拗不过柳青,只好按市场价收了10元钱。
不能惯下酗酒的赖毛病
王家斌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七岁就在终南山下沿门乞讨,解放后才过上好光景。可日子富了,当上了村干部,慢慢染上喝酒的嗜好,这引起柳青的重视。
那时,王家斌常去柳青住的中宫寺里聊天,碰到天阴下雨,柳青就留他吃饭。每次吃饭,柳青总是给王家斌喝酒一盅,他自己也喝一盅。1954年夏季的一天,柳青专门请王家斌吃饭,亲手端上吴堡老家捎来糜子软米做的红枣焖饭,却没有备酒。饭后,柳青语重心长地对王家斌说:“我今天没给你喝酒,就是要你今后少喝酒,戒酒瘾,当干部的喝馋了,张家请,李家叫,成天喝得脸红脖子粗,哪像个共产党干部的样子!日子久了,就会变质,会被人拉下水。你千万不能惯下酗酒的赖毛病!”王家斌是个要脸的人,从此,改掉了酗酒的毛病。30多年来,他一直记着柳青的话,不酗酒,不赌博,不贪不占,树立共产党员的好形象。
到终南山看怎样割竹子
“说起来真有意思,柳书记帮助我们胜利农业社制订规划,建起了苗圃、果园、鱼池、鸡鸭饲养场,组织社员运木材,搞副业生产,增加收入。时间不长,上面压下来了,说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柳书记心里难受,手拍脑袋瓜,唉声叹气。”王家斌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说:“人家柳书记很快给省委写报告,陈述搞副业生产的合法理由,还鼓动社员进南山割竹子缚扫帚。”
王家斌讲,“是在1959年春天,柳书记把我叫到中宫寺商量进山割毛竹缚扫帚卖钱的事,说他也要进山看农民怎样割竹子。先商量他和大伙夜里一块出发,后考虑怕惹事就决定分开走。”王家斌说,他带11个社员当天擦黑动身从沣峪口进山,柳青和侄子刘保员第二天早晨骑自行车到王曲,步行经大砭峪进山。原定在黑沟口集合,柳青路不熟却到了韭菜滩,攀山越嶺,夜宿草棚,来回五天,走了二百多里路,目睹了山民在峭壁陡坡割竹子的艰辛,为创作积累下生动素材。他回到皇甫,给王家斌捎去话,让他们把这次在小干沟割的毛竹缚成扫帚,背到滦镇卖了。文化大革命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时,红卫兵堆起“黑作家柳青”雪人,还插上毛竹扫帚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