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民国航班乘机攻略

谭立威

很多朋友已经习惯了乘坐民航航班，或是返乡探亲，或是出外度假。作为一个民国航空史爱好者，近日笔者忽发奇想，如果我们能够穿越回民国的时空，感受一下那个年代民航的航班，会有哪些新奇的体验呢？

时间点：1932年

经过慎重考量后，时空坐标点我暂定在了公元1932年的中國大陆。或许有读者朋友要问了，为什么要选择1932年呢？我下面来略微解释一下。

注：底图背景为1930年代中国地图，原图已标明中国在南海的部分权益，时台湾在《马关条约》后已被日本割占。特此说明。

在穿越回过去之前，势必要了解一下当时的历史环境。我相信绝大多数朋友都不会希望穿越到一个战乱的年代，整天流离失所，奔走逃亡。众所周知，自辛亥革命之后，中国大陆一直处于动荡之中，战乱不断。不过1932年，恰好处于南京国民政府所谓“黄金十年”的中间点。此时，北伐战争业已结束。辛亥后多年南北混战的局面暂时告一段落，南京国民政府取得了名义上的统一。北伐后崛起的各派军事力量，在1930年的中原大战一役中集体对决，负者固然是惨败，胜者又何尝不是惨胜。除了东北军外，国内主要的几大地方军事集团都在中原大战中伤筋动骨，处于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的蛰伏状态。

1931年夏天，从冯玉祥西北军分化出来的小军阀石友三在河北南部挑头起兵对抗南京国民政府，结果应者寥寥，很快就被中央军和东北军击溃。国内大规模的内战暂时得到平息。这一时期国内局部地区仍时有规模不等的武装冲突爆发，另外日本关东军在1931年九一八之后侵入了东三省，1932年初十九路军也在上海与日军交了手。不过，此时国内大部分地区总体上都处于难得的和平状态。这为我们安全地穿越回去提供了一个先决条件，当然您要是想穿越回去深入关外的密林中追随东北义勇军打游击，或是在上海的街巷里弄与十九路军并肩奋战，浴血沙场，也正当其时。

从民航业的角度说，在1930年国内政局基本得到控制后，国民政府对此前混乱的国内航线进行了整顿。国内航空业逐渐形成中国航空公司（中美合资）和欧亚航空公司（中德合资）两大巨头并立的局面。此时，也正是民国时期中国民航业蓬勃发展的黄金年代，对航空史爱好者来说，又焉能错过呢？

航空公司：欧亚

如果不必担心财务预算超支的话，既然穿越回去就是为了体验民航，那么索性就像不差钱的土豪们一样，只考虑选择哪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好了。

如今，各种专业评估机构每年都会有全球十佳航空公司一类的评选。很不幸，1930年代的中国，民航业方兴未艾，执飞国内航线的就没有十家航空公司，更谈不上十佳排名了。可供选择的主要就是两大巨头中国航空公司和欧亚航空公司。

本攻略选择了欧亚航空公司。需要解释一下的是，之所以选择欧亚航空，并非是因为中航不如欧亚航，更不是厚此薄彼，存在什么主观上的偏见。原因只有一个，对于坐惯了美国波音客机的笔者来说，实在太想体验一下乘坐德国生产的容克斯飞机飞翔在蓝天上的感受了。当然，如果本次穿越成功了，我们或许可以下次换乘中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再来个姊妹篇。不过，那是后话了。

欧亚航空公司是1931年初国民政府交通部与德国汉莎航空公司（当年译为汉沙）在上海合资创立的。其实早在1926年汉莎航空就曾派两架飞机，由柏林飞至北京（当时尚未改称北平），并由北京飞返柏林，途中经过中国东北和苏联西伯利亚地区。这次飞行本拟飞往南京、上海，但彼时中国正处于北伐战争期间，时局动荡，故未能成行。不过，此后汉莎航空一直致力于向中国拓展其远东航线，并最终与名义上统一了中国的南京国民政府合资组建了欧亚航空公司。

欧亚公司沪满线开航纪念首日封

1931年欧亚航空公司初创时，就从德国海运了两架容克斯（Junkers，当年也译为荣格赐）F13和两架容克斯W33运输机到中国，组成了欧亚航最早的机队。

容克斯F13是世界上最早的全金属结构运输机，机组成员两名，可搭载4名乘客，最高航速可达186千米/小时，平均航速165千米/小时，航程可达900千米。容克斯W33也是一款全金属结构的运输机，机组成员两到三名，可搭乘6名乘客，最高航速193千米/小时，平均航速170千米/小时，航程930千米。

欧亚航空公司的容克斯F13和W33动力系统都采用了一台容克斯L5固定水冷式发动机，最大功率达到330马力。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欧亚航空公司的机组成员多为德籍飞行员。此外，我们选择穿越的时间点是1932年，而欧亚航空第一次招聘女性航空乘务员是几年后的1937年，因此如果您想在此次穿越时一睹1930年代中国空姐的风采，很抱歉，您可能要失望了。

航线：沪新线

时间节点和航空公司选好之后，下面我们要来介绍一下此次穿越时空体验飞行可供选择的航线。

当年欧亚航空初创时，曾经有较为宏大的规划，计划开辟3条航线，起点是淞沪地区，通往欧洲。分别是从上海出发，经南京、天津、北平、满洲里，飞越苏联的远东地区至欧洲;从上海出发，经南京、天津、北平、库伦（现乌兰巴托），飞越苏联远东至欧洲;从上海出发，经南京、陕西、甘肃、新疆，以及苏联远东至欧洲。这也就是所谓的沪满线、沪蒙线和沪新线。

从这个宏大愿景中可以发现，欧亚航空最初经营的重点并不在中国国内航线上，其重心在于打通欧洲与远东航线的联运。事实上，1931年5月底，沪满线即已正式通航，线路为：上海-南京-济南-北平-林西-满洲里。全线航程2 240千米，每星期来往航班各一次。

遗憾的是，欧亚航空沪满线开通不久，1931年7月，执航的欧亚二号机在飞经外蒙古上空时，居然遭到外蒙古军人的地面枪击，飞机受损，机上的无线电报务员腿部中弹。这次意外事件发生后，沪满线的运营受到严重影响。

紧接着，1931年9月爆发了九一八事变，日本关东军侵占东三省，东北局势急转直下。在此形势下，欧亚航空不得不把北平至满洲里的航线停掉，原沪满线航班仅能在上海与北平之间飞行，运营大受影响，被迫放弃。

至于规划中的沪蒙线，由于涉及国际政治问题，当时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所以始终没有开通。

从航空专业的角度来说，欧亚航空拟定的三条航线中，沪新线是最难飞的。途中不仅要经过甘肃新疆的高原、沙漠、戈壁滩，还要飞越秦岭、天山等诸多险峻的山脉。以当时的飞机性能，困难很大。然而由于政治上的原因，沪满线和沪蒙线都无法开展，欧亚航空被迫选择了最难飞的沪新线。

欧亚航空一度曾尝试将原定的沪新线改道，由北平经归化（今呼和浩特）、百灵庙一线进疆，抵达迪化（今乌鲁木齐）。1931年12月，欧亚航空的中方运营主任李景枞（后来担任过欧亚航空的总经理）与德国飞行员陆慈（Luze）沿此航线试航，从北平到迪化，中间仅用了18个小时。试航成绩从技术上讲，非常圆满。

不过，自归化以西，直至迪化，中间地带多人迹罕至的无人区。从航空公司运营的角度讲，颇为不利。同时，陕甘两省地方政商各界，纷纷要求欧亚航空按照原定路线进疆。因此从1932年春天开始，以渐进的程序，开辟了沪新航线，也成为欧亚航空经营的主要航线。

其线路为：上海-南京-洛阳-西安-兰州-肃州-哈密-迪化-塔城。全程4 050

千米。

沪新线之沪陕段（上海-西安）于1932年4月正式通航。6月，通航至兰州。12月，完成了兰州至迪化的试航。此时，恰逢金树仁统治下的新疆因民族问题举措失当，政局动荡，各地狼烟之际。因此，一直延迟到1933年5月，兰州至迪化段才正式通航，均系每星期来往航班各一次。

迪化至塔城段，1933年7月试航成功，然而8月由于新疆境内大规模战事爆发，新疆省政府禁止欧亚航空公司航班入境，故而自9月起，欧亚航空不得不中止了沪新线兰州以西的航班。当然，我们此次穿越时间点选在了1932年，所以这都是后话了。

欧亚航空1934年还曾开通了平粤线（北平-广州）、兰宁线 （兰州-宁夏） 等航线，不过那也是后话，与本攻略无关。

综上所述，我们此次穿越搭乘1932年的欧亚航空公司航班，可供选择的主要就是沪新航线。沪新线由于彼时兰州到迪化段尚未正式开航，所以只能从上海飞到兰州。而且事实上，兰州到迪化段正式通航后也仅仅维持了两三个月时间，就因政治原因停运了。因此，如果您一定要选择穿越到1933年去搭乘飞往迪化的航班，也必须把时间点设定在1933年5至7月间。

   欧亚航空公司的一架容克斯W33运输机在兰州机场起飞。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兰州机场条件较为简陋，为此欧亚航空的班机专门使用了低压轮胎。

此外还有个较短的航线可供选择，即平洛线，从北直飞洛阳，航程700千米。

欧亚航空经营沪新航线之初，飞机修理厂尚设在北平。由于沪新线并不取道北平，而修理厂又不便说迁就迁，因此欧亚航空特意开辟了平洛线，即在北平-洛阳之间每两星期飞行一次，这样打通了北平与沪新航线的联系，使执飞沪新线的飞机随时可以换飞至北平入厂修理。

各大航站乘机攻略指南

欧亚航空公司沪新线上海至兰州段的航班，每周来往航班各一次。西行的航班每周三早上从上海出发，经停南京、洛阳，下午抵达西安。次日（周四）一早从西安启程，正午前飞抵兰州。东行的航班每周六下午从兰州出发，傍晚时分抵达西安。次日（周日）一早从西安启程，傍晚时分飞抵上海。

北平至洛阳的航班，每两周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您可能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了。

由于您成功穿越后，将回到1932年的中国，那时国內各大城市民航机场的情况与今天相差甚多。为了便于您的出行，下面介绍一下欧亚航空公司沪新线上海至兰州段和平洛线上各大机场航站的情况。

上海，欧亚航空公司总部所在地，办公地点在仁记路97号，飞行场在龙华机场。彼时的上海是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商贾云集，名流荟萃。十里洋场，纸醉金迷。文人墨客、梨园名角、商界巨子、金融大鳄、默片明星、流氓大亨、国际间谍，您将有可能在上海滩遇到任何您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人物。

南京，欧亚航空公司南京站的飞行场设在明故宫机场。1931年设站之初，南京站的办公地点借用的是中国航空公司的两间房屋。沪满线开航后，正式的办事处设在了四条巷良友里。友情提示：1933年，为了节约成本，欧亚航空撤销了南京的办事处，与中国航空公司组建了一个联合办事处，新的办公地点在新街口。南京彼时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军政要人、各界名流云集，选择在南京乘机，或许偶遇您心仪的某位民国人物也未可知。另外，明故宫机场是军民混用的机场，或许您能够看到当年中国空军的战鹰。

西安，欧亚航空的西安办事处就设在西关外飞机管理处的旧址，面对着西郊机场。友情提示：陕甘间的客运极旺，每班机常常客满，您如果计划从西安飞兰州，那么一定要及早订票。不过您也不必太担心，欧亚航为了多盈利和方便乘客，如果陕甘两站间订票太多，一次不能载送的话，会增加航班，平均每班机约为乘客5人。

兰州，欧亚航空的兰州办事处设在城里侯府街金城大旅社内，飞行场在城东的拱星墩（即东岗机场）。民谣歌手陈小虎在《兰州故事》里这样唱道，“当你站在西关，一言不发，当你走在东岗，莫名忧伤”，是的，就是那个东岗。事实上，东岗的拱星墩飞行场就是当年为了欧亚航空开拓航线而修建的。友情提示：欧亚航空在兰州曾多次举办环城飞行，如果您穿越去兰州的时候恰逢其时，一定要及早订票，当年参加环城飞行的当地民众可是甚为踊跃的。

北平，欧亚航空的北平办事处就设在北平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3号，您如果去王府井可以顺便逛逛彼时北平著名的大商场东安市场、中原公司，如果您需要办理您的银行业务，也能够在王府井找到中国、大陆、新华、金城等各大银行的办事处，非常方便。欧亚航空在北平的飞行场是南苑机场，修理厂也在南苑机场。友情提示：南苑机场在北平城南，望君洁身自好，切勿趁便去南城韩家潭一带的胡同冶游，谨防迷失。

机票价格参考

为了确保您在穿越后能够顺利搭乘欧亚航空公司的航班，下面把与航班机票有关的情况介绍一下。

首先是怎样购买机票。您可以直接在欧亚航空公司总部或各地的航站办事处填具乘客定座单，购买欧亚航的有效飞机客票。如果您无法亲自前往，也可以请人代购。此外，如果您无法前往欧亚航空的办事处购票，也可在各大城市的中国旅行社或通济隆公司（英国洋行，即著名的国际旅行业翘楚Thomas Cook & Son公司） 购买。

您最关心的可能是具体的机票票价。强调一下，1932年中国尚未实行法币制度，沿袭旧的银本位制度，货币以银圆为单位，基本单位是元。

由于我手里没有一份1932年欧亚航空公司的客票价目表，所以无法准确给出各航站间的机票价格。不过，我手头刚好有一部世界书局1931年12月出版的《民国二十一年民众万宝全书》，其中提供了部分国内航线的价目表（并未指明是哪家航空公司），可供参考。比如，沪渝航线上海飞南京的单程机票48元，往返84元;上海飞重庆单程500元，往返860元。京平航线南京至徐州单程60元，往返105元;南京至北平单程200元，往返350元。

此外，我有一份1935年欧亚航空公司的价目表，此时国民政府实际控制区域开始推行法币制度，取代了银本位制度，因此商品价格是以国币（法币）来计算的，基本单位是元。一元法币可兑换银圆一元。虽然1935年距离1932年已有3年时间，价格会有所波动，不过总体相差不会太大，以供参考吧。欧亚航空沪新线，上海至南京30元，至西安205元，至兰州435元，至哈密1 010元，至迪化1 260元。

遗憾的是，欧亚航空1935年的这份价目表，只有单程的价格，并没有往返的价目。

为了对比一下当年中国国内航空客运和铁路客运的价格差异，下面我列出几个1931年的铁路票价作为对比。津浦铁路（天津-浦口），天津总站至浦口头等51.60元，二等34.40元，三等17.20元。1931年8月，京沪铁路（南京-上海），南京至上海北站特快车往返，头等17.80元，二等11.25元;普通车往返，头等14.20元，二等9.45元。

您或许还要问，那么当年的物价究竟是怎样的呢？上海粮食委员会所制同治十一年至民国十九年（1930年）的《上海米价指数表》中，1930年上海粳米的价格是每石17.02元，一石等于100斤。事实上，1930年的上海米价是1912年民国创建直至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前的最高点，从1930年到1933年米价一直在跌，1933年之后才开始反弹。

与当年物价相对应，欧亚航空公司的机票价格，似乎也没有涨，反而是在跌。欧亚航空1935年的价目表上，西安至兰州票价是230元。1937年9月29日，历史学家顾颉刚先生赴西北考察，从西安搭乘欧亚航空公司的航班飞兰州，票价才花了180元，比1935年歐亚航空的报价还低了50元。

此外，根据欧亚航空公司1935年的载客章程：凡儿童体重在10千克以下者免费，10千克以上30千克以下者半价，30千克以上者全价。凡半价及免费儿童，不得自占座位。乘客携带的免费行李，重量不得超过10千克。不过顾颉刚先生1937年飞兰州的时候，行李规定不得超过15千克。具体细节，您穿越后到欧亚航空公司办事处咨询一下吧。

最后，祝您此次穿越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责任编辑：吴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