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士方
郭沫若的《女神》是中国最优秀的新诗诗集,《女神》的诞生使郭沫若成为中国新诗界的巨人,奠定了他在整个新文学史上的地位。《女神》的诞生同一个人很有关系,他可以算作是《女神》的“催产婆”,这个人就是宗白华先生。1918年11月,宗白华开始担任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的主编,宗白华就是在这期间发现和扶植了郭沫若。
《学灯》是五四时期四大副刊之一。在宗白华的建议下,1919年8月15日《学灯》开辟《新文艺》栏,开始刊载新诗。宗白华从大量来稿中发现了字体秀丽的日本来件,深为这名留学生的浪漫热情而感动。他没有因为上面陌生的作者名字而看轻作品的实际价值,不久署名“沫若”的诗作《鹭鸶》与《抱和儿浴博多湾中》在9月11日《学灯》刊出。
当时郭沫若在日本福冈九州大学医学部学习,出于爱国热情,他集合几个同学组织了一个小团体“夏社”,出油印小报。在编印小报过程中,他经常阅读上海的《时事新报》,《学灯》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当他在8月29日《新文艺》栏上读到康白情的白话诗《送慕韩往巴黎》后,唤起了自己的胆量,遂将自己以前的诗作投寄到《学灯》,不想很快被刊出,惊喜若狂。在此之前郭沫若虽有创作和翻译,但他知音难觅,作品寄回国内,屡屡碰壁。这次作品第一次变成了铅字,给他的生活道路和創作历程带来了决定性的转折。
闸门已经打开,诗人的才华之泉终于迸发奔流!宗白华以敏锐的洞察力,判断出这位年轻诗人胸中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创造力,看到一颗珍珠正在东洋岛国烁烁闪光,他以惊人的气魄将“无名小辈”的作品接二连三地大量发表,9月下旬至11月下旬就陆续发表了《死的诱惑》《新月与白云》等十几首。宗白华鼓励比自己年长五岁的郭沫若尽量写诗,为此1920年1月宗白华在《学灯》取消了《新文艺》栏而代以《新诗》栏。郭沫若凡有诗寄去,宗白华都会毫无保留地发表,甚至有时会用《学灯》整个篇幅。郭沫若像一座做诗的工厂,产品有了销路,便诗兴大发,于是他的诗像潮水一样接连不断地在《学灯》上涌现出来。大量地编发一位无名作者的新诗,在《学灯》编辑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中国报刊史上也是罕见的。
在现代文学史上,宗白华不仅是郭沫若新诗的最初编发者,而且是第一位评论者和鉴赏家。他在给郭沫若的信中说:“我很希望《学灯》栏每天发表你一篇新诗,使《学灯》栏有一种清芬,有一种自然的清芬”,对于《凤凰涅槃》和《天狗》二诗,他热烈地赞颂:“你的凤歌真雄丽,你的诗是以哲理做骨子,所以意味浓深。不像现在有许多新诗一读过后便索然无味了。所以白话诗尤其重在思想意境及真实的情绪,因为没有辞藻来粉饰他。”“《天狗》一首是从真感觉中发出来的,总有存在的价值,不过我觉得你的诗,就是形式方面还要注意。你诗形式的美同康白情的正相反,他有些诗,形式构造方面嫌过复杂,使人读了有点麻烦,你的诗又嫌简单固定了点,还欠点流动曲折,所以我盼望你考察一下,研究一下。你的诗意诗境偏于雄放直率方面,宜于作雄浑的大诗,所以我又盼望你多作像《凤凰涅槃》一类的大诗,这类新诗国内能者甚少,你将以此见长。但你小诗的意境也都不坏,只是构造方面还要曲折优美一点,同作词中小令一样。要意简而曲,词少而工。”
对于宗白华的扶植和帮助,郭沫若是永远不会忘的,他认为由于宗白华给予他很大的鼓励才使他有最初的一本《女神》的集成,他甚至感激地称宗白华为“我的钟子期!”
(选自《艺术大师的流年碎影》,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