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户的喜剧

赵化南

近日，观看了话剧《爆炒一家亲》，这是部大型原创喜剧，编剧刘思、导演虞杰，都很年轻，他们以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和对艺术的踏实追求，给予了这部作品较深刻的涵义和很好的剧场效果。特别是将话剧与滑稽戏这两种各具风格的艺术表现形式巧妙地结合起来，让整个舞台充斥着浓厚的地域气息与新鲜的戏剧活力。在表演过程中，演员们时不时地抛出一些极具地域性和喜剧性的方言俚语，让久居魔都的观众们听到后，发出一种“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作品并没有延续滑稽剧中常规的笑点铺陈，而是以一种行云流水的方式勾勒出“平淡之中见真情”的生活常态。让观众在看完之后，犹如饮完一杯清茶，芬芳馥郁。

可以说，《爆炒一家亲》是一部极具地方特色的海派喜剧，该作品以前几年股市风暴为背景，表现一家散户祖孙三代在这要命的股市里的沉浮喜怒，他们近乎是被作弄出来的心头狂喜与最终绝望，正是当时千百万散户经历的缩影，恐怕到现在还在许多人身上留着想到就要骂的伤痛记忆。全剧故事带有生活的原汁原味，以一种温润感性的表达方式，将观众自然而然地带入到观演状态之中，通过唏嘘调侃，把当下某些特殊的金融理财现象展示给了观众。

尽管如此，但编导并没停留在单纯客观的记述上，他们探究中国股市如此大起大落的成因，其中的监控失误与荒唐传说被推波助澜地误导。他们更着重探索股民的心理，探索不健康的幻想和盲目得近似疯狂的行为的来历，探索金钱在人生中到底应该占据什么位置。这后一个探索，看似是个老话题，谈了已经几千年，但当今中国社会的拜金风气，年轻的编导觉得必须很强调地再谈再现，因这不仅关乎人们的物质生活，更关乎人的精神，群体的精神。

剧中的一家散户是普通平民，生活朴素，家庭平和，从不作非分之想，但股市突起的疯狂涨势，引发了他们离实际十分遥远的幻想，粉碎了他们赖以过日子的经济安全防线，姐姐拿出动迁款，通过炒股赚些钱来贴补买房，想房子大一些，最好能让教书的丈夫有一间书房。而弟弟借钱炒股，梦想着医治他的贫穷焦虑症，使自己成为被人看得起的男人。其实他们不懂自己，也根本不懂股市，无知这台金钱机器潜伏着巨大风险，无知投机从来就不是他们这种老实本分人该做的事，于是钱有去无回便成了必然结果。单单失去金钱还算是小不幸，他们更大的不幸是失去了真情与纯洁，变得很贪婪，眼睛里除了金钱什么都看不见了，头脑里除了钞票没有了真正美好的东西，他们梦着钱，谈着钱，算着钱，刨着钱，叫着钱，没有了其他，这看着使人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和战栗。编剧和导演的手段是犀利的，但在犀利里含着他们明显的叹息声，带着半挽歌式的含义。

幸亏这个变了形的家庭的不幸是暂时的，平民骨子里的忠厚和对生活的应变能力，使他们走出那段可怕也可悲的扭曲过程，回归到了正正常常的人，当然，编导让他们记住了这个教训。这部戏用的是喜剧样式，每个人物的喜剧性格都明显，演员把握得很有分寸，情节和角色对话安排得很妥帖，不用做作恶俗的搞笑手段，玩笑，诙谐，滑稽，嘲讽，戏谑，都干干净净，即使插科打诨，也在戏里，符合剧情，符合人物，因此观众的笑声也来得畅快自然。尤其是对话，不用过时的老套噱头来硬撞，语言是当下的，有真实的时代气息，笑点贴近生活，让人感到亲切，像是身边发生的事。我感觉，这是部好看的戏，也给予人以實在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