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的王修说过:父欲令子善,唯不能杀身,其余无惜也。
同一层住了十多年的邻居突然搬家了,寒暄中男主人神色黯然,我也不便多问。另一位与其走得近些的邻居几天后告诉了我真相:他在国外留学的儿子惹了祸,要赔付对方好几十万。当爹的不过工薪一族,别无良策,只能卖房救急。我听了,剜心地痛。
父爱如山。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儿子在父亲眼里无遮无掩。林则徐对有些愚钝的次子聪彝直言不讳:“三子中,惟尔资质最钝,余固不望尔成名。但望尔成一拘谨笃实子弟。尔若堪弃文学稼,是余最欣喜者。”
鼓励儿子务农,而非好高骛远,林则徐如此实事求是,今人应以为镜。
陶承章所领导的“光复会”和孙中山所领导的“同盟会”,共同策划推动辛亥革命。陶是绍兴人,他的父亲开了一家瓦窑,他却专爱读书和革命运动,不会经营店务。他的父亲便问他:“你搞那什么革命,为的是啥呢?”他答道:“为的要使得人人有饭吃。”他父亲听了这话,便不再叫他管店,由他去流浪做革命运动去了。他父亲曾对人说:“我儿子要使得人人都有饭吃,这个我怎样好去阻挡他呢?”
这是曹聚仁在一篇文章中记述的。为天下百姓谋福分,为父者宽宏以待,并无怨言。
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受父之命将五百斛(约合7.5万斤)麦子卖往苏州。途中偶遇范仲淹老友石曼卿。范纯仁在与石交谈中得知石近年境况极差,老母过世三年仍无钱下葬,2个女儿也因贫未嫁。范纯仁毅然决然将出售麦子得款和船全部赠予石曼卿。回到开封后他向父亲报告了石之困境,并说已将麦款交与石先生解困。范仲淹插话:船也可以送给石先生啊。当得知儿子已将船也送予石先生后,范仲淹欣慰地笑了。
父亲的言传身教化作了儿子的知行合一。
西南联大时期,教授们大都生活拮据。他们想了诸多办法补贴家用。王力常写些小文章挣点稿费。潘光旦甚至将捕获的老鼠做了给友朋吃。而八口之家的闻一多则以刻印章赚些收入。友人浦江清将他刻印的小启挂于一书社。闻一多的儿子闻立鹤发现后非常严肃地对父亲说:你的图章这么贵,这不是发国难财吗!父亲听后一惊,沉默了许久,沉重地回答:立鹤,你这句话我会记住一辈子的。1946年7月15日下午5点多,闻立鹤陪父亲返家途中,邪恶的枪声响了。立鹤扑到父亲身上,为父亲挡了五颗子弹。但最终,父亲还是没有逃过特务密集的射击……立鹤受了重伤。
而今,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闻一多夫妇的墓碑前,人们时常想起这对父子那次撞击心灵的对话。
音乐家施特劳斯与他父亲之间的故事流传甚广。施特劳斯年幼时,母亲被抛弃。当施的音乐才华显现之时,其父不但不欣赏鼓励,还凭借他在音乐界的影响力将兒子拒绝于维也纳音乐厅之外。施特劳斯凭借天赋和奋斗终于上演了自己的音乐会。演出当天,父亲竟然收买一些人去现场捣乱。预定曲目演奏完毕,施特劳斯加演了他父亲的代表作圆舞曲《莱茵河畔迷人的歌声》,以此表达他对生身之父的宽容和敬意。剧场内欢呼如潮,连捣乱的人都以热烈掌声致贺。
宽容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
国学大家梁漱溟永远也忘不了1918年秋日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父子交谈。父亲心事重重地问儿子:“这世界还会好吗?”慨叹于民国初年社会的“失序”,他发出如此之问。儿子回答道:“我相信世界是一天天往好里去的。”梁巨川先生喃喃自语:“能好就好,能好就好!”对话过后,他为了内心的执着守望纵身跃入北京积水潭……
生死之时,父子之间最可直通肺腑。
一位好友的父亲在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气管切开,已不能言语。是坚持,还是放弃,意见并不统一。在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他要了纸笔,颤巍巍地写下这样几个字:“何去何从,一切听我儿子的。”好友泪如雨下。
父亲节到了,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