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滟
这个冬天对雯雯有些苛刻,像老师罚站一样罚她经常咳嗽。她倒觉得,病是件让她偷偷高兴的事。她病了,爸爸妈妈就不再吵架离婚了,整天围着她嘘寒问暖。
妈妈带她去看过医生,住过院打过吊瓶,也带回来一堆药物。雯雯的咳嗽还是像春天的河水此起彼伏,好了又犯。
一天,爸爸兴奋地对妈妈说:“明天去看天鹅吧,听说浑河的鲢鱼水库有天鹅留下没走。”
妈妈半信半疑,她对爸爸的真诚度还保持怀疑。 雯雯嚷着要一起去看。
冰雪肃穆的东北大地上,一片壮美的水瀑布由大坝顶端倾泻而下,像一群群快乐奔跑的骏马,从山岗跑进肥美的草原。两岸白雪间,夹着一条水气腾腾的河流,两只白天鹅和一群大雁仿佛天外来客,在水中嬉戏,像一朵朵莲花盛开在水面上。
雯雯第一次看到真天鹅,高兴得手舞足蹈,挥动事先准备好的面包,对着天鹅“呀呀哦哦”地叫着。面包片像小船一样在水中晃晃悠悠地飘向不远处的天鹅和大雁群。两只白天鹅探寻地游过来,站立在浅水的岸边,歪着头认真观察三个陌生人。
一些大雁被爸爸妈妈吸引過去了。雯雯憋着要爆发的咳嗽,安静地等待白天鹅的靠近。她的心欢快地跳跃着——看呐,那只最白最大的天鹅伸着长脖子到她的手中来啄吃面包了,还用黑黝黝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连着吃了好几片,还扇动两只大翅膀,像是在感谢她美味的款待。
雯雯的咳嗽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天鹅被吓跑了。无论她怎么呼唤,天鹅都不再靠近了。雯雯跺着脚,急得要哭,“它们不知道我这是病了在咳啊,一定以为我在吼它们呢。”
妈妈抱起雯雯,拉紧她的衣领说:“乖宝宝,天鹅吃饱就不过来了,我们下次再来看它们吧。”
雯雯这些天特别听话,没再把药片偷偷吐掉,她想让咳嗽快点好,别再吓跑白天鹅。
“妈妈外面又下雪了,天鹅会很冷吧?城里过年的鞭炮声会吓到天鹅吗?它们有年饭吃吗?”雯雯担心地不停追问着,直到她流下眼泪,妈妈才心疼地答应,过几天让爸爸开车陪她去看天鹅。
爸爸却一直在推迟看天鹅的日期,说要等雯雯的感冒彻底好了再去。
雯雯一个人来了。缎子一样安静的水面,雾气萦绕,唯独没有天鹅和大雁的踪影。她“呀呀哦哦”呼唤的声音寂寞地盘桓在忧郁灰色的河面上,始终没唤来让人感动泪流的那些可爱的生灵。一股黑色带有臭味的水从上游流下来。一些白色的小鱼向雯雯漂来。是漂来的,因为鱼儿都是翻着肚皮过来的。她在冰冷的水中打捞奄奄一息小鱼,悲凉地哭泣着,天鹅一定是才飞走的。雯雯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岸边,凌乱地散落一地白色、灰黑色的羽毛。她呜呜大哭起来,难过地说,天鹅和大雁不是不喜欢变坏的水飞走的,被坏人给抓走了啊……“小宝贝醒醒,做噩梦了吧?不哭不哭,爸爸买了你爱吃的东西。”妈妈抱起雯雯,帮她擦眼泪,爸爸举着一块剥好的榴莲对她笑着。
“不要不要,我梦到大河水变得和榴莲一样臭了,天鹅和大雁都被坏人抓走了,一只也没剩,我要现在去,看天鹅在不在。”雯雯继续哭着央求。
飞舞的雪花被哭号的风扯着到处乱跑。鲢鱼水库大坝上的瀑布没有了,天鹅和大雁从水中消失了,不远处的大烟囱正在喷云吐雾。
雯雯抓紧爸爸妈妈的手,在岸上孤零零站着,被一股夹杂在冷空气中的难闻气味呛得一阵咳嗽,她闪动着泪花低语着:“天鹅都去哪啦?都没有了,我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