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落幕，欧盟有惊无险

寇佳丽

5月7日，若从第二轮投票结果看，马克龙65.5%支持率的确不容反转，但在5月7日之前，第二轮投票给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带来了惊心动魄的悬念。

有观点认为，作为坚定的欧洲主义者，马克龙的理念与德国总理默克尔有几分相似，因为他是此次大选候选人中唯一对默克尔移民政策公开表示支持的人。德国对于欧盟的“爱护”之心溢于言表，如果法国能够在马克龙的带领下给欧盟更多支持，欧盟改革将收获一个非常重要的拥趸者。

非常规候选人彰显内部矛盾

法国时间4月23日晚，大选第一轮投票民调结束，支持欧盟一体化的中间独立派候选人马克龙脱颖而出，获得24.01%的最高支持率，而排在第二的是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领导人玛丽娜·勒庞，支持率为21.30%。随后，以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为代表的欧盟及其成员国领导人纷纷对马克龙表示祝贺，期待他在第二轮即最终轮投票中成功当选。

“容克的表态其实有些早，通常情况下，当有一位获胜者出现的时候，即使他或者她还没有正式就任，这种祝贺才会到来，不过容克等人的表态也说明了欧盟层面对马克龙期待之高，对勒庞担忧之多。”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指出。

对于第一轮选举结果，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兼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赞扬马克龙的支持者“高举法国和欧盟旗帜”，表示“这一选举结果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希望和外来”。这看似或许掺杂个人情感的直白又热切的评论，不仅因为马克龙是此次法国大选所有候选人当中唯一一个明确支持欧盟的，也因为勒庞作为支持率第二的候选人，实在令大部分法国人乃至欧盟感到不安，而勒庞本人也一度被称为“欧洲最危险的女人”。

当然，提到勒庞，就不能不提她的政策主张。

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徐明棋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指出，法国党派众多，大体上可以分为左翼和右翼。“左翼政治势力的基础是工会和城市里包括中产阶级在内的中下层民众，右翼政治势力的基础是以企业家等专业人士为代表的相对富裕阶层。但是目前，法国政党又从传统左、右翼派生出极左翼和极右翼，而勒庞就是后者的代表人物。”

以勒庞为代表的极右翼对民粹主义的追求比较明显，除了主张维护法国企业的利益，还对移民有明显的排外倾向，对文化多元主义持怀疑态度，主张法国传统居民利益优先，希望法国回到从前比较单一的社会构成。

“但是我们知道，欧盟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主张文化多元化，希望欧洲不同国家在一个统一的体制下和平共处，因而遭到法国极右翼势力的反对。”徐明棋如此强调。曾经，极右翼政党并没有太高民众支持率，但近些年来，随着移民不断增加，本土居民利益受到一定程度冲击，中下阶层尤其是生活水平偏低的民众对此感受较为明显，越来越多的人对极右翼主张表示支持。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也告诉《经济》记者，勒庞所带领的“国民阵线”能够从距离政治中心较远的位置走到今天这一步绝非偶然。

一方面，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欧债危机对整个欧洲经济的冲击深刻且久远，不得不承认，“如今欧洲经济日渐衰落的倾向非常明显，其国际经济地位也有所下降”，经济和社会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法国民众的不满在增加。另一方面，在法国内部，精英阶层没能对民众期望给出强有力的回应，其中的无力感被民众感知，反过来对法国内部形势更加不利。“勒庞和她所领导的政党通过不断调整政策，吸引了越来越多中下层民众的支持。”丁纯如此说。

法国或面临经济改革

不过，法国大众最终还是选择了马克龙。已经尘埃落定的此次大选被认为是欧洲今年最具有决定性的一场选举。我们不得不注意到，第一轮投票后，马克龙和勒庞的支持率相差3个百分点，但是第二轮之后，却相差30多个百分点。这又是为什么呢？

中国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刘明礼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指出，马克龙自身形象一直很健康，教育背景优秀，过去一段时间曾就任法国经济部部长，推出过“马克龙法案”，在当时对该国经济产生了推动作用，效果可圈可点。值得一提的是，第二轮投票中，很多人并非马克龙的支持者，但他们太不喜欢勒庞，为阻止她当选，只能投票给前者。

法国内部矛盾不断，除了难民潮、恐怖袭击等不断威胁安全形势的因素，还有自金融危机以来陷入困境的经济难题以及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马克龙的主张是什么？他支持全球化和自由贸易，非常坚定地捍卫欧元和欧盟体系，整个选举过程中，他不断树立锐意改革的形象，并在竞选纲领中承诺，一旦当选，将会推动教育、就业和经济现代化，还会对国际安全、政治廉洁等领域出手。

“这些都是法国民众关注的核心问题，尤其是安全和经济。实际上，勒庞也在竞选期间表示出改革意向，但与马克龙不同，勒庞的改革体现了‘离心力，她对欧盟的态度不很友好，如果她当选，法国和欧盟的关系将面临巨大风险。”白明这样分析。这种风险，不管是对正与英国办理“离婚手续”的欧盟来说，还是对法国来说，都会造成负面影响。

欧盟的担心无需多言，本来就有一个“另起炉灶”的英国，如果法国再由勒庞领导，就算她不举行脱欧公投，也有可能借此“要挟”欧盟从而承担更少责任、获得更多利益。

当然，法国也不会好过。作为欧洲一体化的主要核心成员国和“发动机”，法国享受了许多好处，该国如今在欧洲的领导力和国际地位与欧盟不可分割。“在欧盟，法国和德国的平衡作用非常明显，长远看，继续支持一体化才是法国战略利益所在，因为在一个统一的欧洲，德国和法国作为领头的成员国，其作用与地位才更加突出，一旦欧洲分崩离析，法国的地位将被大大降低。”丁纯这样强调。

上述观点暗含着一种态度：一旦法国离开欧盟，欧盟几乎就等于解体了。届时，德国将作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重新崛起，相应地，法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和谈判力將不能维系。好在上述种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都伴随马克龙的胜出随风消逝了。如今，法国需要集中精力对付其他问题。

过去10年，法国一直苦闷于经济增长缓慢、失业增加和竞争力下滑的问题，而法国民众也对政府迟缓的改革进展表示怀疑。从其过去出色的从政成果看，马克龙的经济改革政策或许值得期待。

刘明礼表示，从马克龙和勒庞在第一轮的胜出可以看出，法国民众对传统政党已经非常不信任，所以他们选择了非传统党派的候选人，这也就意味着改革势在必行。

“从马克龙目前已经公开的主张看，他上台后会推行具有一定自由主义色彩的改革方案，释放经济活力，增加劳动力市场的弹性，减少企业解雇工人的限制，提高就业率，削减公共开支。”

马克龙就任后，他的改革措施能否落实还取决于国民议会的态度。作为新成立的政党，“前进运动”还没有太强的实力，按照惯例，基本上没有可能在议会上得到压倒性数目的席位。毕竟，那些在选举中为了防止勒庞当选而投票给他的人，并不一定真心赞同他的改革主张。

歐盟改革免遭搁浅

无论如何，欧盟层面总算松了一口气。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区域经济合作研究中心主任张建平告诉《经济》记者，有效的政策协调机制、提升欧元区的投资规模、财政政策的灵活性等经济问题是欧盟现在以及未来改革的主要方向。不过，马克龙当选法国下一任总统也不会帮助上述问题瞬间得到解决。他强调，曾经马克龙和勒庞还没有以政治人物走入国际社会视野的时候，欧盟改革也没有很顺利。如今，人们之所以对马克龙抱有诸多期待，或许是因为有勒庞在一旁作比较。“如果勒庞当选，欧盟的关键问题就不是改革，而是能否保持现状不解散。”

因此，已经有观点指出，欧盟领导人需要借助法国大选的势头，采取务实措施来重新建立未来更多政策创新所需要的信心，为了这一点，法国应该联合德国共同发声，以彰显这两个国家对于集体责任、个体灵活性和欧盟团结的关切。

有趣的是，不管世界上主要国家中哪一个举行大选，人们都情不自禁地猜测该国将会同中国擦出什么火花，曾经美国大选的时候是这样，如今的法国也不例外。早在法国选举第二轮投票之前，就有媒体做过类似分析。如今再看，马克龙是否会带领法国与中国成为更好的朋友呢？

徐明棋认为，马克龙曾明确表示上台后会加强同中国的关系，因而中法经贸交往很有可能在已有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作为法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与其他政党成员相比，马克龙的意识形态较轻，加上他需要团结左翼和中间力量，对意识形态的区分就更需要淡化，预计中法经贸合作的障碍将会变少。

就在2017年3月份，马克龙首次公开了对中国的看法与观点。他对媒体指出，中国是法国非常重要的盟友，希望同中国保持政治和外交战略关系。竞选期间，马克龙曾熟练地引用中国领导人毛泽东、邓小平的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