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玉文
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共中央为表示同国民党和谈的诚意,主动让出包括皖江根据地在内的南方8个解放区。1945年9月,遵照中央指示,原驻巢湖地区皖江根据地的新四军第七师及地方武装2万余人,陆续北撤至皖东定远县藕塘地区,随后,主力部队向山东转移,地方部队就地重组。
1946年6月,蒋介石悍然撕毁重庆谈判达成的停战协定,向我中原解放区大举进攻,全面内战爆发。中共中央及时应对,在部署解放区军民积极抗击国民党军进攻的同时,作出将战火引向敌人后方、在国统区开辟第二战场的战略决策。在这个大背景下,一支从北撤途中折返巢湖地区的精干武装,经过3年艰苦卓绝的斗争,重新掌控原皖江根据地的巢湖中心区,进而为渡江战役我军中集团的战略展开,提供了可靠的后方支持。本文介绍的就是这支鲜为人知的部队的战斗历程。
八人八枪返巢湖
1946年5月初,中共华中第四地委(由原淮南津浦路西地委改称)驻地安徽省定远县藕塘镇,笼罩在一片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中,国民党第四十八军的9个团,正气势汹汹地向我淮南津浦路西解放区逼来,一场迎击国民党反动派的人民自卫战争,即将在此打响。时任地委书记的黄岩连日来呕心沥血,一面部署迎敌,一面还要操持另一个战场的排兵布阵。根据中央华中分局指示,要尽快向皖中敌后派员,开辟新区。现在已有多支武工队派出,只有巢湖地区的人选尚未最终敲定。
其实,早在1945年10月,地委就已经从北撤到定远的巢北支队中抽调干部,组建了一个巢北工委,另有一个12人的武装工作队随工委行动,返回巢湖地区。工委书记杨霭庭因事滞留藕塘一个多月,可等他只身一人赶到巢北时,先期过来的两位工委委员和武工队却不见踪影。他通过当地党组织多方查找,最后终于查明:其中一名工委委员和武工队队长的叛变,致使武工队的其他人员全部遇害,另一名工委委员闻风潜至芜湖避难。如此一来,杨霭庭这个工委书记便成了光杆司令,只好返回藕塘向地委汇报情况,巢北工委随之自行解体。这次行动的失利,使黄岩深感巢湖地区斗争形势的严峻性,同时也促使他在选人的思路上作了新的调整。于是,巢合独立团所属的独立连连长李刚,便进入了地委的视野。
李刚在抗战时期曾任新四军第二、七师交通联络巢北站站长、巢二区游击队队长。他为人豪爽,处事机警,打仗神勇,曾亲手干掉为害一方、无人敢惹的国民党蓝衣社和日本弘部(驻巢日军特务机关)的双料特务杨栋臣,处决以“剿资敌”为名下乡抢夺群众财物的桂系顽军,在巢北地区的敌伪顽中形成极大震撼。尤其是计赚国民党巢县中统特务头子邓进三,更是使七师政委曾希圣赞叹不已,为此,曾希圣在向华东局的报告中特地为巢二区游击队记上一功:“杀掉邓进三,打掉特务网。”在李刚当队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巢二区游击队从原先的七八个人发展到百余人,并且为主力部队输送了一批年轻力壮的队员。李刚的威名由此在巢北地区不胫而走,当地国民党军政头目的太太、公子、小姐,坐轿子经过李刚的家乡上李村时,老远就跳下轿子胆战心惊地步行而过,以示不敢得罪。谁家的孩子哭闹时,只要有人在旁边喊上一声“李刚来了!”哭声便戛然而止。正因为有这么个前提,当队伍北撤到藕塘地区进行整编,巢二、巢三、合三3个区的游击队合并为独立连时,李刚理所当然地被上级任命为独立连连长。
这天上午,正在积极备战、训练部队的李刚,接到去地委领受新任务的通知,他美滋滋地想,地委一定是要他们连去打头阵。在地委机关的那间屋里,他见到地委书记黄岩和路西工委书记杨效椿,便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没错,要不怎么会是这两位主要领导亲自找自己谈话呢!
“李刚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打算派你回到巢北,开辟新区。”大战在即,黄岩直截了当地道明领导意图。
“不是让我们连去当先锋啊?”黄岩的话如同当头泼下一瓢凉水,李刚一时转不过弯来。
“谁说要你当先锋呀?”杨效椿笑着接过话头,“到敌后开辟新区,比你说的那个先锋要困难得多。”接着,他又把此前巢北工委失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听着听着,李刚有点动心了——原来这事已经有人干过,但是没有干成,我李刚还就喜欢干别人干不成的事,那个先锋不当也罢。
“你要是觉得没把握,难以完成任务,我们可以考虑另外换将。”黄岩似乎看出点苗头,不失时机地“戳”了他一下。
“别,别,别,领导说的话哪能随便更改呢!”李刚连忙拿话堵上。
“那我们可说好了,”黄岩严肃起来,“到时候可不要被退回来。”
“請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李刚的回答毫不含糊。
接下来,黄岩就具体任务向李刚作了3条指示:第一,带回去的人由李刚自己在独立连挑选,但队伍要精干,8至12人即可,人员确定后立即出发,不必再来请示。第二,这支队伍的名称定为“皖江联络队”,李刚任队长,之所以定这个名称,一方面是因为它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原先的皖江抗日根据地;另一方面也昭示了这支队伍的使命。第三,皖江联络队的联络对象,主要是在敌后坚持的秘密党员、零星的游击武装和革命军人的亲属这三大方面,在此基础上发展党的组织和人民武装,争取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1946年5月17日,也就是李刚在地委接受任务的当天晚上,刚组建的皖江联络队便从独立连的驻地——定远县界牌集出发了。联络队除队长李刚外,另有荚存礼、戴传忠、陈俊、王同富、任家斗、蒋家斌、赵文祥等7名队员,他们都是原来巢二区游击队的骨干。8个人换上便衣,每人佩戴一支短枪,星夜南下回巢湖。
“八人八枪”的皖江联络队夜行晓宿,于第三天深夜穿过肥东县文集小沿山口的敌人最后一道封锁线后,秘密进入巢北陈家山洼村。
神兵天降震敌胆
陈家山洼村地处巢县西北边境,北与肥东县毗邻,东北面是两县交界的桴槎大山,西南方的合浦公路,是合肥到南京唯一的交通要道。抗战时期,这里属于巢二区游击队的活动区域,队员陈俊就是这个村子的人。当夜,李刚等人便在陈俊家落脚,并立即派人将山区3个地方党支部的负责人召集过来开会,商定行动方案。
此时的巢湖地区,国民党桂系军阀掌控着军政大权,特务和三青团组织遍布城乡,这些反动势力纠集在一起,对老区人民进行着疯狂的反攻倒算。抗战时期巢县的中统特务头子邓进三被李刚杀掉后,他手下的小喽啰们吓得四散而逃,如今都一个个耀武扬威地回来了。国民党巢县县政府设在皖中重镇柘皋,这里是合浦公路上的交通要塞,离桴槎大山也只有十几里路程,因此,在沿山的清涧、庙岗、凤凰三乡,敌特活动十分频繁。他们有时化装成乞丐,走村串户,寻找共产党的蛛丝马迹;有时又身着便衣、腰插短枪,冒充游击队,诱捕倾向革命的基本群众;更多的时候则是大摇大摆地混迹于乡间集市,吃拿卡要,胡吹显摆。
“共产党和游击队一个也没有了,都给国军打光了。”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在童家集的一家小饭店里,乡中统特务小组的特务李永成,正喷着满口酒气向店老板吹嘘,边吹边拍着他那干瘦的胸脯,好像这事都是他的功劳。
突然,门帘挑起,一阵冷笑声传来:“是吗?那你看看我是谁。”
好熟悉的声音!李永成连忙转身,只见几把驳壳枪同时指过来,走在前面的李刚背着双手,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真是神兵天降!李永成那被酒精烧红的脸颊霎时变得煞白:“你、你、你……”
“是的,我回来了。”李刚伸手在李永成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带我们去会会你的上司。”
小集市上的饭店,晚上一般是不做生意的,碰上李永成来敲竹杠,店老板不敢得罪,只得应付,所以现在在这里吃饭的只有李永成一人。李刚事先得到情报,这才将李永成堵个正着。离开小饭店时,李刚回头看了一眼饭店老板,老板激动地伸出大拇指,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佩服!拥护!
被枪顶着的李永成,先来到中统特务组长李树勋家叫门,李树勋一听是李永成的声音,以为他又弄到什么好东西来孝敬他,连忙开门,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当几支短枪唰地一起对准他时,李树勋那张笑脸倏然僵住,束手就擒。然后,李刚等人押着这两个家伙去找特务副组长纪雨佳。老奸巨猾的纪雨佳一听李永成的叫门声不对头,急忙翻身起床,一声不吭,爬上扶梯翻墙而逃。他脚刚落地,被正在屋后监视的陈俊发现,陈俊大喝一声:“你敢跑,我一枪崩了你!”
当夜,3个特务被带到山下的王岗村审讯。面对李刚这个“凶神”,3个家伙都乖巧得很,把他们知道的情报,做过的臭事,以及同伙的名单,竹筒倒豆子似的都倒了出来。看看审得差不多了,李刚发了话:“给你们定两条:第一,今后不许你们再兴风作浪!第二,得到情报,必须马上传送给我们。这是你们赎罪的机会,要是再与我们为敌,马上敲掉你们的脑袋。”3个特务从李刚的话中听出不杀他们,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哈腰地答道:“是、是、是,我们不敢,我们不敢!”
从此,沿山一带的敌特活动收敛得多了,土豪劣绅也不再那么神气了。
6月下旬,红军出身的吴万银率定滁全支队独立营来到巢县与全椒交界的东黄山。这支队伍在从定远藕塘地区出发前,黄岩对吴万银有个特别交代:“到了巢湖地区就去找李刚同志,他们人熟、地熟、情况熟,你们共同研究坚持巢湖敌后的斗争。”因此,吴万银进入巢县县境后即派人与李刚部联系。李刚闻讯大喜,来得正是时候!原来,他这几天正在谋划一场战斗,目标是淮南线上的交通枢纽烔炀站,站上有一个国民党省党部所属的派出所,人员齐整,武器精良,而根据情报,之前叛变的巢北工委委员吴谷山就在这个派出所的庇护之下。要想抓叛徒,必须先端掉这个派出所,可李刚的皖江联络队眼下还不具备打硬仗的实力,招人倒容易,只是武器一时解决不了。
真是柳暗花明,此時来了个独立营。在东黄山边的沙石岗村,李刚与吴万银会了面。听了李刚的情况介绍后,吴万银对李刚的袭敌计划表示支持,当即从独立营抽出两个连交由李刚指挥。李刚率部连夜奔袭烔炀车站,出其不意,干净利落地歼灭敌警30余人,并活捉了派出所所长。
这一仗与秘密抓捕几个特务不一样,是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因而也打出了威风。附近的老百姓都说,新四军又回来了。而周边的敌人则有点发懵,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共军的正规部队?一时噤若寒蝉。只是,仗虽然打赢了,但目标却未实现,叛徒吴谷山没有逮到。战斗结束后,在车站内四处查找,不见吴谷山的踪影。
活捉叛徒吴谷山
吴谷山回巢后不到一个月,就带着他的姘妇马惠珍叛变投敌,致使我党庙集、上吴、大祝等秘密支部全部暴露,一批共产党员被捕入狱,游击队的联络点也被全面破坏。李刚率皖江联络队回巢不久,秘密在家养病的原巢二区区长张克东特地找到他,痛心疾首地向他诉说叛徒吴谷山的罪行,说到最后竟气得两手直抖:“不把吴谷山抓到,我死了也不闭眼哪!”当时李刚拍着胸脯保证:“请张区长放心,不超过3个月,我会想尽办法一定把吴谷山抓到!”当然,李刚作出这样的承诺,不光是为了安慰老区长。由于吴谷山了解巢北工委的目标和任务,所以他的存在,对李刚的皖江联络队也是个极大的隐患。打下烔炀车站派出所后不见吴谷山,李刚觉得很奇怪,心想还是低估了这家伙。其实,吴谷山心中有鬼,他自知共产党对叛徒的政策极其严厉,总觉得老住在一个地方可能会
出问题,就在车站被袭的前一天悄悄搬到镇上的国民党烔炀镇党部,恰好躲过这一劫。
国民党烔炀镇党部所在地,过去是李鸿章家的一处当铺,高墙壁垒,深宅敞院,前后共有8进瓦房,吴谷山搬进来后就住在第八进的小楼上,隔壁是镇党部的办公室,楼下有枪兵站岗。这些情报被那个被俘的派出所所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刚。说来凑巧,李刚有个堂兄名叫李大喜,是个手艺不错的老瓦匠,这一阵正在那里做修修补补的活计,老当铺的房屋很老,需要修补的地方很多。李大喜每天早出晚归,李刚趁这个机会,吩咐李大喜暗中把进当铺的路线草图画好,带了出来。
7月初的一天深夜,李刚率联络队的全体队员,带着棉絮和梯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烔炀镇老当铺前。按照李大喜给的草图,他们架上梯子,先上了第一路屋。前面上去的人用棉絮垫在小瓦片的屋沟里,大家轻身踩着瓦片攀爬而过,尽管如此,老屋顶的小瓦片仍然承受不起,不时发出“咯轧、咯轧”的响声。这响声没有惊动敌人,却惊醒了下面的一家住户,只听一位老妇人骂道:“你这个捣奶奶的猫子,抓坏了瓦啦!”一名队员应声走到那家窗口,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出手枪,然后又伸出4个指头。那老妇会意,知道是新四军来了,就再也不叫“猫抓瓦”了。为慎重起见,李刚还是留下一个人,在这老妇窗前站岗警戒。
这样一进屋一进屋地翻过,每遇可疑情况就留下一人,等到了第八进屋时,只剩下李刚和荚存礼、陈俊这两位排长了。时至凌晨一点多钟,时间不等人,李刚亲自扛来梯子,叫荚存礼扶住,自己用绳子系住身子,第一个轻巧巧地下去了。进屋的大门口有张挂了蚊帐的床铺,李刚右手握枪,左手拿着手电筒一晃,睡在里面的一对夫妇猛
然被惊醒,看见伸进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李刚连忙伸出4个指头,手指楼上,又向他俩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把衣服穿好。原来这男的是值晚班的枪兵,他不甘寂寞,叫上老婆来陪他守夜。当他明白是新四军来捉叛徒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非常配合地下床开了上楼的门。
李刚让陈俊在下面守着,带着荚存礼上了楼。楼上分里外两间,外间宽大,睡着10余人,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挂着红布帘子。李刚揣摩着,这外间住的可能都是自首分子和乡保长,被吴谷山弄来为自己“挡风”,见荚存礼正睁着大眼睛,在外间这伙人中寻找,便一把拉过他来,伸手指了指那个红布帘子。荚存礼恍然大悟,急忙向红布帘子走去。
李刚让楼下的陈俊把枪兵两口子带上来,和那十几人放在一起看押,然后走到那个红布帘子前,只听得里面传来荚存礼的声音:“吴区长啊(吴谷山原为巢一区的副区长),队长叫我们来请你回去哟。”接着又听到吴谷山懒懒的声音:“我犯党纪了,你们就地枪决我吧。”听到这,李刚悄悄地掀帘而入,二话没说,一伸手,从吴谷山的枕头下摸出他护身的手枪,放在手上掂了掂,说:“你住的这个地方真难找啊,我们是特地来接你回去的。茂初、克东同志都在等你呢!”不知是信以为真,还是无可奈何,吴谷山讨好地说:“那好,我听李队长的。”
有吴谷山领路,道道大门顺利打开,李刚等十多个同志不费一枪一弹,抓到了这个可耻的叛徒。一行人返回游击根据地桴槎山下的袁家堰子村,正在焦虑中等候的方茂初(原巢二区区委书记,刚从定远回来不久)、张克东两位老领导,见李刚果真捉到了叛徒吴谷山,脸上立即云开日出,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只是一个劲地搓手说:“太好了!太好了!”当夜对吴谷山进行审讯,之后,李刚和两位老领导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接着宣布:“现在,我代表党和人民,处决吴谷山这个巢北地区的大叛徒!”按照处置叛徒最严厉的办法,在桴槎山下挖了个坑,把吴谷山装进麻袋扎紧,来了个“倒栽葱”。
事后,李刚派交通员赵华延,专程去地委汇报。赵华延步行绕道几百公里,终于在苏北高良涧蒋庄找到黄岩,把活捉吴谷山的经过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通。黄岩听后大笑不止,风趣地赞道:“李刚他们是瓦岗寨上的人吗?真是响马抡刀,马到成功哪!哈哈哈……”
杨许村神奇突围
1946年7月下旬,根据交通员带回来的黄岩的指示,新的中共巢北工委再次成立,李刚任书记。此时,由于打下烔炀车站派出所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一支百余人的巢北游击大队也已经组建成功,李刚兼任了游击大队的大队长。有了这支游击武装,皖江联络队的翅膀硬朗多了。
在敌人方面,吴谷山被共产党捕杀,使他们既伤了一条得力臂膀,也很丢面子。于是,为加强烔炀这个交通枢纽的防卫力量,省县联手,组建了一个有500多人枪的党政大队,常驻烔炀。
为了防止敌人报复,李刚暂时将队伍分散隐蔽,并将大部分长枪分几处埋藏起来。农历十月的一天,带领30余人住在杨许村的李刚得悉,在鲁家集山边一带负责税收工作的秘密交通员鲁邦发,不幸遭敌枪杀,便派交通员李大发去鲁家集给在那里工作的其他同志送信。下午4时左右,在村外放哨的民兵突然发现有许多便衣从各个方向朝杨许村紧逼而来,情知不妙,抽身回村向李刚报告。
这个突发情况,使李刚感到很意外,他想了想,今天只有交通员李大发一人出村,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吗?事实正是如此,李大发在接受送信任务后,并没有去鲁家集,而是去了上李村,将游击队藏在李义和家瓦屋沟里的7支长枪取了出来,又找来两个帮手,把枪扛到烔炀镇国民党党部,作为见面礼投敌,并向敌人报告了李刚的行踪。
敌人闻讯如获至宝,烔炀党政大队立即出动,兵分两路:一路以1个连的兵力,绕道凤凰集以南的长岗,向杨许村偷袭;另一路由大队长梅光远亲自带领1个加强连,到科子份蒋村设伏,用两挺机枪架在该村的土坟包上,意在阻击李刚的北退后路。当李刚率部从杨许村西北边突围,冲到离村不远的旱塘堰时,与偷袭的那一路敌人遭
遇。顿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像筛子筛下一般扫射过来,直打得泥土飞扬,烟雾弥漫。情况极为严峻,李刚弓着腰,顺着田坎边打边撤,一面沉着指挥。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我军在巢北地区这点革命武装的种子,决不能就此完了!”于是大喝一声:“同志们,冲出去就是胜利!”蜂拥追来的敌人,一部分已到他们身后仅几十米的地方,发现李刚是指挥员,立即狂叫:“抓活的!抓活的!”李刚一听此话,怒不可遏,把那20响驳壳枪放在肩上,头也不回地朝后打出一梭子,“叭叭叭……”20发子弹撒向敌群。敌人吃了这一梭子,吓得低头弯腰向后退了一大截。趁此难得的喘息机会,李刚指挥大家用排子枪实行掩护阻击,打一排枪,冲出一段路,然后再打一排枪,再向前冲。刚冲到科子份蒋村,埋伏在那里的另一路敌人迎面冲上来,又是一阵狂叫:“抓活的呀……”就在这时,敌人架在土坟包上的两挺机枪突然卡了壳,李刚适时指挥大家用长短枪一齐开火,一阵猛冲,几乎和敌人面对面地擦身而过。短兵相接时,李刚瞥见一个敌人伸手要抓警卫员杨承礼,便举枪又打出一梭子,敌人一下子全趴下了,他们趁势打出一阵激烈的排枪,冲出敌人的合围。这场枪林弹雨中的突围战,我军居然没有一个人伤亡,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接应刘甫臣起义
1946年底,中央华中分局决定成立以黄岩为书记的中共淮南工委,下辖5个按数字编制的分工委,其中巢合地区为第三工委。1947年5月,中共淮南第三工委正式成立,吴万银任书记,李刚、方茂初、王光前、宣锦章為委员。同时,成立巢合游击支队,吴万银兼任支队司令员。支队下辖3个大队:一大队长宣锦章;二大队长李刚,教导员方茂初;三大队长武道隆,教导员王光前。具体部署:一大队从肥东向北,朝定远、凤阳方向发展,争取与孙传家领导的凤阳山游击根据地连成一片;二大队在巢北淮南铁路沿线活动,争取与巢南银屏山游击根据地连接;三大队向全椒、和县、含山方向开展斗争。支队司令员吴万银随三大队行动。论实力,3个大队中数李刚的二大队最强。从大局出发,李刚从二大队划出一个排,由陈俊带领,到吴万银身边,负责保卫工委机关。
工委成立后,李刚不忘皖江联络队的既定任务,开始谋划秘密交通网的创建工作。他自己必须全力抓武装,不能分心,于是便给在南京的吴云发了封短信:“生意做得很大,缺人掌握,希速回。”在抗战时期的二、七师巢北交通联络站时,吴云就是李刚的得力助手,抗战胜利后一直在南京方向做交通联络工作,他自然清楚李刚这是指什么“生意”,见信即回,仅用两个多月的时间,便建立了15个秘密交通站,形成了一个东西南北纵横交错、分工协作路路通风的交通网。此后,巢合地区敌人的一举一动,都会从这个交通网及时准确地传送过来。在此期间,李刚还派人与在芜湖同庆楼钱庄供职的秘密党员祝世华(巢县人)接上了关系。祝世华专门搜集南京、芜湖地区的国民党重要军事情报,成为皖江联络队安在江南的眼睛。
1947年秋,李刚通过吴云的秘密交通网获悉,驻巢城杨庙岗的敌军排长刘甫臣,对国民党的腐败现状不满,有意反正。李刚迅速行动,立即派人与刘甫臣接触,商定了起义时间,并承诺派武装到巢城外接应。不久,李刚派警卫排长曹宗山等人,化装成老百姓,在巢城北边的万山铺路边,搭了个小饭棚,以卖饭为名,作为接应起义的临时联络站。李刚一再交代他们:专注敌情,不要暴露目标。
然而,越是担心出事的地方越容易出事。饭棚搭起来的第二天,来了3个神气活现的“小爪子”(小特务),一进饭棚就吆三喝四,要这要那,把筷子在桌上敲得啪啪响。年轻气盛的曹宗山,终于忍耐不住,猛地掏出手枪,一把揪住一个“小爪子”的衣领喝道:“小狗崽子,再逞凶老子打死你这个王八蛋!”另外两个“小爪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地直奔巢城。曹宗山随后把这个“小爪子”捆绑起来,送到山顶上的破庙里。李刚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里,机枪都已经架在庙前荒草棵子里,一切准备就绪。曹宗山的这出戏,暴露了我军的行踪。城里的敌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吓得不轻,当天下午两点,实行全城戒严,关闭城门,不准行人进出。一时间,要进城的群众在城门外排成了两里路的长龙,接应起义的计划一时受阻。
为了搞清虚实,第二天,李刚再次派人进入巢城与刘甫臣接头。刘甫臣说:“昨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全城戒严,封了城门,队伍不能行动,无法按原计划起义。我怕有人搞鬼,就喝了点酒,故意装迷糊,睡了一觉。”来接头的侦察排长把昨天的意外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刘甫臣这才明白问题不是出在他这里,于是放下心来。接着,两人又重新商定了起义时间。
又隔了一天,李刚带领接应部队,按约定的时间,于天黑时再次来到万山铺,先将队伍埋伏在山洼里,然后亲自与侦察排长一道潜入巢城,进了杨庙岗碉堡。当刘甫臣得知眼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刚时,连忙起身,立正敬礼,然后握住李刚的手,悄声对他说:“我这里有两个坏家伙,可能是军统派来的,一个是副排长,还有一个是他的跟班,一直在监视我们的行动。”李刚略加思索,附耳定计,如此如此……
天亮后,刘甫臣传令全排集合,然后把副排长拉到一边,很客气地对他说:“前天全城戒严,是因为有人在万山铺发现了共军的探子,上峰叫我们排去那里巡查一下,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不去了,老弟你就辛苦一趟,带人去转一圈就回来交差。”副排长一听,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可!不可!這等大事,排长你不亲
自出马,那怎么行。兄弟要是把事情办砸了,上峰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倒霉。”说罢,斜着眼睛盯了一下刘甫臣,然后抱手站在一旁,一副打死也不出头的样子。刘甫臣假装无奈,叹了口气,一挥手,带着全排人马出了城。
到达目的地后,队伍停了下来,一声暗号,山洼里埋伏的李刚游击队从四周迎了上来。副排长和那个跟班发觉不妙,正要掏枪,只听得“叭叭”两声,两个家伙应声倒地。刘甫臣举起冒着青烟的手枪,大声宣布:“全排起义!投奔共产党!”李刚适时接上话:“欢迎刘排长!欢迎各位兄弟!”山洼里顿时一片欢呼声。本来,昨晚商谈时,李刚曾提出,这两个特务到时候由他来解决,但刘甫臣坚持要自己清理门户,李刚也就随了他。
刘甫臣排清一色的美式装备,配有重机枪1挺、轻机枪2挺、步枪30多支、子弹万余发。这个排的加入,使李刚部的实力得到大大加强。起义后的刘甫臣改名为谢胜修,后来在巢含支队担任一大队副大队长。这是后话。(待续)
(责任编辑:胡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