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郭萌萌
正式成立于2007年的逃跑计划从音乐节中走出来,因为《夜空中最亮的星》被关注,终于一路唱到了工人体育馆。逃跑计划没变,还是只发了一张专辑,还是不善言辞。逃跑计划变了,剪掉了标志性的蘑菇头,多了分帅酷的劲儿。“吃老本”还是“假摇滚”他们都不介意,逃跑计划和他们的音乐代表的是梦想和勇气。
问逃跑计划最近在做什么,估计没几个人能答得上来,没发新专辑,也不上综艺节目,偶尔在某个音乐节露面,就各忙各的去了,曝光率实在不多,唯一的大事件就是6月17号的北京演唱会,“他们有人有急事回老家了,还有的出去开会”工作人员告知,因此第一次采访,我们只见到了毛川,他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天天腻在一起。大多数乐队里,主唱都是“发言担当”,逃跑计划也不例外,这一点在第二次会面中印证了——回答问题时四个乐队成员面面相觑,最后球还是踢给毛川。
这次他们能凑在一起是为了西湖音乐节排练,时间很紧,马上要飞往杭州,因此排练迫在眉睫。他们不是那种在镜头前能闹腾起来的乐队,顶多吐几个冷段子,事后还跟记者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我们今天话已经算多了。”真诚得不忍反驳。
逃跑计划变了,标志性的蘑菇头消失,清一色的短发,油亮亮地梳到脑后。毛川还戴着墨镜,留胡子,和人们记忆里那个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诚恳”地唱着《夜空中最亮的星》的人一点儿也不沾边。
曾经他们对“逃跑计划”的解释是——这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我们无法选择,面对丑恶,面对创伤,面对死亡,事实上我们无路可逃,所以逃跑的真正意义仅存在于计划。现在的理解则更简单,“逃跑这个东西是一个青春的劲儿,就是不行我就走了——有点儿愣头的青春,但也算是对青春的缅怀、纪念吧。”如果有机会逃跑会逃到哪儿去?“逃是无处可逃的,到哪儿都得跟人打交道。”写不出歌的时候,毛川也想过甩手不干,逃回老家开个小饭馆,但看看大街上的人忙碌地生活,又觉得自己其实挺幸运。
2004年,家在青岛的毛川和老乡马晓东来到北京,组建了孔雀乐队,也就是逃跑计划的前身,当时的成员有五人。经过多年的考验与磨合,毛川、马晓东、刚昂和来自哈尔滨的红桃组成了乐队的最终阵容。
2008年是逃跑计划至关重要的一年,那年迷笛音乐节的宣传片使用了逃跑计划的《08年我们结婚》作为主题曲,不久他们便接到主办方的电话,邀请他们去现场表演。那是逃跑计划首次在音乐节亮相,随后他们趁热打铁,发行了第一张EP,还完成了第一次专场演出。此后,逃跑计划的演出频率越来越高,因此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巡演中或巡演的路上度过的,甚至一度成为“每年演出最多的乐队”。可以说,逃跑计划是从音乐节走出来的,因此对于音乐节有着一种特别的情结,“我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因为长时间不演状态会丢,或者说也没有必要不演,只要有人想看,那我们就演。”
在很多人眼里,逃跑计划曾经是压箱底的、私藏的“好货”,直到那首代表梦想和勇气的《夜空中最亮的星》被传唱,再到有一次,他们出现在《天天向上》,唱了两首开场曲。“逃跑计划居然上电视了?”网上的评论炸了锅,有人说,逃跑计划变俗了,开始抛头露面了,还有人说他们是假摇滚,尽管他们表演完后就没了下文,也没参与后面的节目互动。“我们不太会配合那些娱乐节目的‘点,人家让我们去制造这些点,而我们老说大实话,老实实在在的,那种耿直的样儿,人家就觉得没意思了。”所谓的抛头露面,不过是他们在电视上唱了两首自己的歌,而网友的言论未免有些苛刻,要怪只能怪《夜空中最亮的星》太火。
被吐槽多了之后,他们也有了经验:“说你不好的人大概分两种,第一是真的觉得哪不好,有时候说得很在点上,但这个问题以我现在的能力确实解决不了,我的作品就到这个份儿上,因为钢厂给我的钢的材质本身就是这样;有的评论就没必要再往下看第二句,他就是为了要说而说,不在点上,只是为了体现他跟别人的看法不一样。”
就在采访前一天,虾米音乐公布了热度最高的十大摇滚专辑排行榜,逃跑计划的专辑《世界》是唯一热度过亿的,而同时入围的还有崔健、唐朝、黑豹。2012年发行专辑后五年过去了,逃跑计划还是只出了一张专辑,里面的歌被翻唱无数,但他们仍旧抱着这几首歌穿梭在各大音乐节,总是喜欢让歌迷打开手机灯制造漫天星海一起大合唱,哪怕已经唱了无数次“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不止一個人疑惑,逃跑计划为什么还不出新专辑?他们是不是在吃老本?毛川的回答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出专辑很麻烦”。“也是我自己做的不足,没有拿出更多时间和精力去跟别的制作人磨合沟通,所以就导致了我们要负责整个产业链。身边有比较了解我们的朋友在帮忙做,不然连缩混(也称混音,在音乐的后期制作中,把各个音轨进行后期的效果处理,调节音量然后最终缩混导出一个完整的音乐文件)都要自己做。这个过程非常繁琐,而且还要写词——我没看过几本书,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一写词就头疼,然后就拖拖拉拉拖拖拉拉。”在拖延症的驱使下,他的电脑里已经有了不少“过时”的存货正择机待发,可在这个巨变的时代,每拖一年,这个时机似乎就越来越渺茫,三年前就应该发的歌,三年后这歌说不定就土了,编曲也土了。太多原因,促成了逃跑计划的现状。
谈到吃老本,毛川立马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直言他们根本不在意也不介意,“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10年、20年,甚至死了之后,大家就不会在意你是不是吃老本,而在意的是你的作品本身好不好。我就是这么个人,那我就这产量,不偷也不抢,对吧?这些言论都没什么,我觉得当下的这个环境就是这样——大家希望快速的消化音乐,所以我们习惯了。”
就这样,逃跑计划用他们的这张专辑《世界》,从音乐节中走出来,一路走到了工体的舞台,而能在这样级别的场馆开演唱会的乐队屈指可数。
2007年3月23日的世界杯预选赛,国足1∶0击败韩国,这个历史性的时刻,长沙贺龙体育场上空响起了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3万多名球迷挥舞着国旗大合唱,痛哭流涕,久久不肯离去。有时候作品多少不重要,当人们需要感动与勇气时逃跑计划出现,可能就够了。
Q=《北京青年》周刊A=逃跑计划
Q:北京其实对你们来说是比较特别的城市,还记得那段做地下乐队的时光吗?
A:永远都不会忘的。现在有时候经过那些地方,虽然可能就离得不远,但是去到了曾经发生了很多故事的地方,尽管已经拆了,还是觉得那些故事历历在目。
Q:在虾米音乐热度最高的十大摇滚专辑的排行榜上,你们是唯一热度过亿的乐队。
A:我也是刚刚听说。可能是现在测评是这个结果,如果放在十年以前我们可能也排不上,只能说是在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排的这么一个东西。我们也肯定还是远不及当年的唐朝黑豹,那么改变了一代人的观念,还有老崔。
Q:私底下毛川还对摩托车很有研究?现在玩摩托车占据你多少时间?
A:那真的就是爱好,是在除音乐之外给我的一种体验,这种体验也会被运用到音乐上面,因为机械是一个特别缜密特别严谨的东西,而音乐又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东西,而我觉得感性其实应该是源于理性——很多人觉得感性是感性理性是理性,其实我觉得感性应该是更高程度的理性。
其实前两年玩的比较多,也是因为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内心比较苦闷,比较烦躁,想看看别的,玩玩别的东西。然后等到试着去从事别的事情之后,你会发现要做每一件事情其实都是一样。想玩摩托,想玩好了也很难,做音乐,做好了也是非常难。只是你这个人,你对自己活着一辈子的要求是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做一个时时事事都做的还OK,让自己最起码看得过去的这么一个人。
Q:逃跑计划大部分是80,后现在有没有在关注一些90后音乐人的音乐?
A:会听一些新的乐队,尤其现在这些90后的电子做的挺好。靠近90年代的这帮现在是比较不错的。一个是有了一部分经验,然后包括录音、对音乐的制作,听它的东西你会感觉到非常有准,就是很清楚音乐要做成什么样,对自己要的东西非常清楚,这是一个重要的开端。
是在用心的,甚至是非常非常用心的。我前两天听了闪星乐队,还听了重型乐队,反正尤其是通过朋友圈,大家分享的这些东西会听,因为朋友圈里的信息量够了。
Q:很多人就说你们是少数的把流行摇滚做成功了的乐队,但是很多人觉得流行其实很“俗”,你们怎么看?
A:流行音乐里边也还是分很多门类,就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好多欧美的金曲榜,你一听这个歌从写的时候、从创意的时候就是为了要打榜。我们完全不在乎别人说我们到底是流行摇滚还是摇滚,我们的歌就是比较“肉”,没那么硬,但是真正的硬不一定就是非得是怎样的。众口难调,也不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说你好,反正是就做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做这个市场里还没有的东西,就满足了,因为说实话能力也有限。
Q:之前逃跑计划也发了一条关于《夜空中最亮的星》翻唱侵权的微博,现在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了吗?
A:得到了一部分解决,也挺难的,有些还好,有些真的是不去维权不行,希望大家也理解,我们也不是为了形式主义,该维权的就得维权。而且我们也是有合作方的这些制作团队的公司,要对他们、对整个团队负责任,所以尽量软化处理这些事情。我们不希望闹什么负面的影响,虽然那个可能会让演出费在短期再涨一涨,但还是不喜欢有这样的消息。
Q:翻唱的人有因为你们的发声而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A:或多或少也能理解,就是大家都这么干,你在这个路口,红灯亮的时候,大家都在走,就剩你一个人不走,反而会觉得自己有点尴尬,有的时候就会随波逐流。所以我们大家都在摸索,尽量软化处理这些矛盾吧。但是该维权的时候我们要维权,不然没有态度也不行,没办法,反正我们不愿意吵架,好说好散吧,好好说话。
Q: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只发了一张专辑?
A:我们本身就产量比较低,再加上现在试过合作一些制作人——为什么要试着合作制作人?是因为观众最终听到的声音是一个很丰富很立体化的产业,不光是作者写歌,然后和乐队把它编排出来就OK了,是整个产业链合作。其实我们最擅长的和应该做的只是雏形的部分,乐队区分于量产化音乐,最大的区别是它没有那么细致,它的“略粗糙感”是最吸引人的,因为那些不会是每一首歌都精雕细琢,有的就是一种意识流,做细了,那个味道反而没有了。另外乐队的偶然性太大了,不像一个人,可以自己说了算。
Q:之前去纽约演出,有没有一些有意思的经历?
A:美国是一个表面极度自由的国家,但其实都一样,大家伙别觉得美国这好那好,爹妈都爱孩子,该严厉的时候也都会严厉。到纽约看电视,城市里边也是钱钱钱钱,到哪都是钱,所以它的金曲榜都在,歌出来的时候就是奔着钱去的,有一些作品很明显。
相对于英国甚至北欧的一些国家来说,人们没有你争我抢的状态,所以大提琴手就可以在家里安享一个安详的下午去拉大提琴,其他什么也不用想。
Q:2010年那时候你们写的微博都特别诗意,当时怎么会想到写这些东西?现在怎么不写了?
A:那时候有一个像诗一样的经纪人吧,他有时候会提供一些文字,我们一看很有诗意,然后再按照我们的意见大概改改。现在主要是侧重心里写,都没公开。
Q:你们现在聚在一起的频率怎么样?平时见面多吗?
A:不太多,只要沒有公事就不在一起。聚得太多了,一辈子见得太多了,会视觉疲劳,就还是都各玩各、各搞各的。
Q:逃跑计划有没有短期或者长期的目标还没实现?
A:有太多目标了,想要做到自己眼中看到的和听到的那样,但是太难了。因为有时候好多国外的视频看多了,眼光也就高了,高了之后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看不上眼。我们也在这样痛苦地挣扎。但是想干的事就是,想做一些10年20年甚至一辈子,以后觉得留得住的东西,就是在家里的柜子上,值得放一放、摆一摆的东西,比如这张唱片值得你在人生中摆一摆。不管销售了多少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认同。
当然所谓的自己的认同就是自身的修炼,让这个我和客观的我、主观的我的渴望能有多么的和谐,能做到多大的市场你能体会多大的市场,能让自己内心的潜意识和这个市场有多大的融合,并且找到更巧妙的融合方法。说白了就是能做出几首好歌来,然后拍几个像样的mv,要求不高。
《夜空中最亮的星》的N种诠释
《夜空中最亮的星》收录于逃跑计划2012年发行的首张专辑《世界》中,同时还是微电影《摘星的你》的主题曲。这首歌创作最原始的出发点来自对前女友的想念,其次是对朋友的感怀。毛川曾经表达过创作的初衷,他觉得对曾经的爱人和朋友,无论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情,时间一定会让仇恨变淡,让爱变浓。“你会觉得我们好久不联系了,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但真的到生命终结那一天,我们还是会想到对方,如果那时候让你和对方说话,你愿意吗?大部分时候还是愿意的。这首歌就是这个意思。”
歌中唱道“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令人印象深刻,说的就是如果爱一个人,有时候哪怕感觉到对方在说谎,还是会去相信,引发了不少人的共鸣,也因此这首歌被很多知名歌手传唱,网上的素人翻唱版本也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还不知道原唱者其实是逃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