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匠

王贵宏

一天中午，一声拖着长音的吆喝“磨剪子嘞戗菜刀”把我从午睡中唤醒。这久违的声音让我恍惚间看到一位推着磨刀工具的老者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他穿着被阳光濯洗得陈旧的衣衫，穿行在寂静的街巷里。

记得小时候看电影《红灯记》时就有这么一声吆喝，不同的是那位磨刀人是名地下党，用磨刀的行当为自己做掩护。那年月还没有电视，电影也不多，那句吆喝被我们牢牢记住，在上学或放学时常亮开嗓门模仿着喊那么一声。

磨刀人的吆喝淹没在巷口柳荫下嘈杂的声音中，看来他有了生意。揣着一份好奇，我也拎了把并不钝的菜刀去凑热闹。

有一阵子我对戗菜刀一词不解，费解为何用“戗”而不用“磨”，通过仔细观察，才得出结论，菜刀用得时间长了刃部即钝，就需要戗薄，使其变锋利。

磨刀人先要看递过去的刀的钢是软还是硬，硬的要用砂轮打，软的用戗刀戗，最后再用磨刀石磨。戗刀的工具是一根尺把长的铁杆，两头有横扶手，铁杆中间镶着一把优质钢的戗刀，磨刀匠就是用它将刀的两刃刮薄，再磨锋利，其实这种戗刀就是个铁刨子。

磨刀老汉说：也有的人用手摇砂轮代替戗刀，省力，薄厚均匀，但用砂轮磨刀刃，刀身遇热退火，会减弱钢性，在磨刀石上磨时，要一面磨一面往刀上淋清水降温。磨刀匠磨一阵，就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刮一下，又眯着眼看看刀锋。一把钝口的菜刀，在磨刀人的手里，只需一根烟的工夫就改变了面貌。他还会把松动的刀柄重新箍紧，将刀身上的锈迹用砂纸细细清除干净，让人看着心满意足。

磨刀人的磨刀石记录着磨刀人经年累月的旅程，那深凹下去的磨痕记录着重重叠叠的岁月。磨刀人的面前放着许多刀：厚的砍骨刀、薄的切菜刀、长的水果刀、短的剪刀，他并不着急，稳稳地一把把在午后的时光里磨着。一把刀磨完了，一个话题也讲完了。一个巷子的刀磨完了，也磨完了最后一抹暮色。明天，他還将继续磨着千家万户斑斑驳驳的日子，也磨着自己日渐暗淡下去的生命。他多像那块凹下去的磨刀石，用自己的沉默，擦亮了别人的生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