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投资、市场化程度与研发服务企业利润——基于中国第二次经济普查数据的实证研究

陈 艳 莹， 候 志 敏， 杨 文 璐

(大连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部， 辽宁 大连 116024)

关系投资、市场化程度与研发服务企业利润
——基于中国第二次经济普查数据的实证研究

陈 艳 莹， 候 志 敏， 杨 文 璐

(大连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部， 辽宁 大连 116024)

从理论上探究了关系投资在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下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作用，并利用中国2008年31个省份75 827家研发服务企业的横截面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结果表明，关系投资对我国研发服务企业的利润率有显著的正向作用，而且，研发服务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高，关系投资对企业利润的正向促进作用越弱。为了保证研发服务企业的健康发展，必须进一步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建立研发服务企业的资格认证体系，加快发展要素市场，提高地区的市场化程度，缩小政府的经济干预空间。

关系投资；研发服务企业；市场化程度

一、引 言

关系投资是指企业为获取“获得性关系”而进行的以经济利益为基础的有意识的策略性投资行为。在中国当前的社会环境下，作为企业的非生产性支出，关系投资是各大行业重要的选择，其中值得关注的是，中国研发服务业关系投资在收入中的比例约为制造业关系投资占收入比例的3倍。按照经济学理论，理性的企业总会为自己谋取最大福利，研发服务业选择关系投资进行大规模的非生产性投资是否真的能为企业带来额外利润是本文重点探讨的问题。

实际上，作为社会资本的载体，关系网络受到了学术界与企业界的广泛关注，尤其在中国这样的关系本位社会，社会关系网络已发展成为企业重要的战略资源。在企业内部，高层管理的社会网络关系普遍能够提升企业的业绩[1]；在企业外部，关系投资作为一种营销策略，通过影响顾客的忠诚度能够带来企业收入的增加[2]。此外，Luo和 Chen[3]、邹国庆[4]都经过定量分析，验证了中国特殊环境下关系投资对企业绩效的积极影响。其中，Luo 和 Chen选取江苏100家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关系投资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结果证明二者存在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3]。邹国庆等通过对东北三省的企业进行问卷调查和分析，发现企业与政府间的社会关系能够通过降低交易成本和增强合法性两种渠道来提高企业绩效[4]。而具体到研发服务业，大多学者选择从宏观层面入手，将注意力集中在研发服务业的界定[5]、外包[6]、运营模式[7]及特定地区的对策研究等方面[8]，至于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分析，目前还没有专门的研究文献来证明。

为弥补现有研究对中国研发服务企业具体行为缺少系统分析的不足，文章从关系投资角度切入，通过理论探究并实证分析在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下，关系投资对企业利润的影响作用及制约条件。本文不仅充实了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经验研究，还有助于掌握经济主体的行为规则，为解决我国研发服务企业依赖社会网络的短期化行为提供新的政策思路，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理论假设

传统经济学认为市场结构决定市场行为，市场行为影响市场绩效，然而在整个SCP研究范式中，忽略了企业所嵌入的社会关系网络的连带作用。实际上，社会关系网络作为个体成员之间互动交流形成的相对稳定的体系，会通过多种途径影响企业行为[9]。

研发服务业作为技术密集型产业，在研发过程中存在大量的技术风险，研发超时甚至中途失败使委托企业不得不承担高昂的机会成本。此外，研发服务业属于典型的经验品市场，当交易双方交付研发成果时，委托企业无法判断产品的质量，双方信息的不对称容易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从而诱使研发服务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不同于传统企业，研发服务企业的产出还包括创新过程中积累的经验技术，在成果交易中，若研发服务企业不愿把这一隐性知识传递给委托企业，而委托企业也不明真相，这将使研发成效大打折扣[10]。

对委托企业而言，研发本身就属于机密环节，委托企业基于高度信任将其托付于研发服务企业。然而有的研发服务企业不守信用，将开发的新技术自己加以应用，形成和委托企业产品的竞争关系[11]，或者直接将技术出售给企业的竞争对手。我国当前的知识产权保护的相关法律还不健全，一旦研发服务企业实施了上述行为，委托企业事后求助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的成本太高，从而丧失了对研发服务企业的信任。

基于众多的不确定性，人们在交易中尽可能依赖自身的信任关系，社会网络作为一种履约机制充当研发交易双方的“保护伞”。委托企业更倾向于在有熟人的社会关系网络中寻找交易对象，反过来，研发服务企业为了争取客户也有强烈的动机建设自己的社会网络关系，将大量精力与财力投放在关系投资上。

然而，交易中的不确定性只是研发服务企业进行关系投资的一个因素，其行为更主要源自对政府的依赖。研发服务企业之所以搭建与政府官员的关系网络来寻求合作，是因为与政府合作不仅能够扩大服务规模，还可以作为一种信誉保证机制，为研发服务企业吸引更多的客户。另外，我国处在经济转轨时期，政府掌握着业务来源、行政贷款、税收优惠、产业政策等大量的稀缺资源，这时候，政府关系网络能使研发服务企业优先、低成本地得到这些稀缺资源，提升自身的市场竞争力，提高企业绩效[12-13]。

综上所述，社会关系网络方面的投资确实能给研发服务企业带来更多的业务机会，多方面提高企业的盈利能力。因此，我们提出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影响的假设：

假设1：关系投资与我国研发服务企业利润呈正相关关系，企业在关系投资方面的支出越多，企业利润率越高。

从企业的角度来看，关系投资作为企业的经营战略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社会关系网络的作用会随着市场化程度的加深而减弱[14-15]。研发服务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高，通过市场渠道获取有关该企业的信息就越完全，委托企业不再依赖于关系网络选择研发服务企业，从而弱化了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绩效的影响力。此外，市场化程度越高，政府越不倾向于经济干预，资源的获取更加公平，研发服务供求双方都降低了对政府关系的依赖性，所以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不再显著。

根据上面的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研发服务企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高，关系投资对企业利润的正向促进作用越弱。

三、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影响的实证研究

1.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2008年第二次全国经济普查中的第三产业数据进行实证研究，该普查数据涵盖了中国大陆30个省、市和自治区(缺内蒙古自治区)绝大部分的研发服务企业数据。以现有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为基础，将研发服务企业的样本来源定在75的“研究与试验发展”，76的“专业技术服务”与77的“技术推广与服务”这3个行业。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范围以及包含的样本数

注：样本(筛选后)一栏为按照人均利润率Winsorized缩尾处理后的样本。

为提高估计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对普查数据进行了如下筛选：(1)删除在统计逻辑上明显错误的样本，如企业总产值为负，从业人数为负，总资产小于所有者权益数值；(2)删除统计信息不完全的样本，如缺少下文所描述变量的衡量值；(3)删除非正常营业的样本；(4)删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00%或小于-100%的样本；(5)数据库中存在部分无法使用上述4项筛选程序剔除的异常样本，如利润率为-10 000，而这些异常样本对结果的合理性存在较大的影响。由此，为克服离群值的影响，对人均创造利润进行了头尾各5%的Winsorized缩尾处理。最终，本文的样本为2008年全国30个省市地区的75 827家研发服务企业。

2.变量的设定与说明

(1)被解释变量。由于研发服务业的行业特性以及属性等原因，研发服务企业的利润不同于传统工业企业部门。有鉴于此，本文使用人均创造利润这一盈利效率指标来衡量中国研发服务企业的利润率(Profit)，计算式为营业利润/企业平均从业人数。

(2)解释变量。鉴于关系投资方面的支出数据难以直接获得，最有可能隐藏于企业管理费用之中，本文借鉴万华林和陈信元的做法，以营业管理费用-无形资产摊销-计提的坏账准备-存货跌价准备来衡量企业的关系投资(Rinv)[16]。

(3) 控制变量。为了提高回归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引入5个控制变量，分别为：企业的成立时间(Age)，以企业成立的年数来衡量；企业的规模(Size)，以年末企业从业人员数量来衡量；人力资本(Resource)，以具有大学本科以上学历占企业从业人员的比重来衡量；所有制因素(State)，本文引入企业是否为国有企业或者非国有企业的虚拟变量来反映所有制类型，取值为1表示国有企业，取值为0表示非国有企业；地区制造业的中间需求(Manu)，以各省市制造业的规模来衡量地区制造业的中间需求。

(4)调节变量。为了衡量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本文设定了一个调节变量，即地区的市场化水平(Market)。为了避免该市场化指数受到2008年数据的影响，本文将樊纲和王小鲁的《中国市场化指数——各地区市场化相对进程2009年报告》中所计算出来的各省在2007年的市场化指数作为地区市场化水平的判断依据。

除了虚拟变量所有制因素State以及调节变量地区市场化水平Market这两个变量，本文对其他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各变量对数化处理后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3.实证结果与分析

首先，为考察关系投资对我国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作用，构建如下计量模型M1：

LogProfiti=C+α2LogRinvi+α3LogAgei+α4LogSizei+α5LogResourcei+α6statei+α7LogManui+μi

(1)

其中，i=1，2，3，…，75 827；μi为随机扰动项，α2的回归系数用来检验关系投资对我国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影响。为了检验各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本文使用了Pearson方法估算了模型(1)中的相关系数，从所有变量的Pearson相关性系数检验发现，除变量LogSize和LogRinv之间的相关性系数在0.57以外，其他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系数都在0.4以下，因此认为各变量之间并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对于回归方程(1)，运用Eviews5.0采用OLS估计方法对2008年的横截面数据进行了初步回归，估计结果如表3中M1方程结果所示。可以看出，关系投资LogRinv的估计系数为0.200 6，符号为正，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实证结果说明对我国研发服务企业来说，关系投资的增加会显著提高企业利润率，这就证明了假设1是成立的。

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来看，企业的规模与企业利润率之间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该结果表明，规模越大的研发服务企业其利润率越低，这可能因为规模越大的企业，其竞争力相对越弱，因而盈利能力下降。企业年龄与利润率之间呈正相关关系，说明成立时间较长的企业存在先入优势，具有更高的利润率，但回归系数并不显著。

企业的人力资本与利润率之间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与理论分析的预期不符。该实证结果表明，在我国背景下，知识密集型企业的利润率却相对较低，这说明我国目前还处于劳动力禀赋比较优势的发展阶段，采用资本密集型生产方式并不符合这个比较优势[17]，企业的盈利能力可能会大打折扣；再者，受到非生产性支出——关系投资的影响，企业将大量的精力、财力投入到社会关系网络的建立和维护中，忽略了对企业利润长期增长起到关键作用的人力资本方面的投入。所有制因素的回归系数为0.063 4，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说明在我国研发服务业中，国有企业的利润率相对较高，与预期相符。由于国有企业在政府关系上明显比外资企业或私企更具有优势，所以在获取资金、税收优惠、稀缺资源等方面都具有优势，因而盈利能力更强。从外部因素来看，地区制造业的中间需求的回归系数为0.000 4，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制造业的中间需求越旺盛，研发服务企业的利润越大，这与预期结果相符，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研发服务业的需求不足问题。

表3 OLS估计的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的数值指的是t值；***、**、*表示分别在1%、5%、10%水平上的统计显著性。

为了检验地区市场化水平的高低如何影响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的作用，本文构建了如下带有调节变量的调节效应回归方程M2：

LogProfiti=C+α2LogRinvi+α3LogAgei+α4LogSizei+α5LogResourcei+α6Statei+α7LogManui+α8Marketi+α9LogRinvi×Marketi+μi

(2)

同样，运用Eviews5.0对上述方程进行OLS估计，得到的结果如表3中方程M2回归结果所示。可以看出，地区市场化水平的回归系数α8为-0.203 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市场化水平与关系投资交互项的系数α9为0.012 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因此，我们可以根据公式(2)将地区市场化水平的总调节效果表示为：

(3)

其中，变量LogRinvi的数值使用描述性统计的均值5.27，将α8和α9的数值代入公式(3)可以算出市场化水平总的调节系数为-0.139 8，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该结果表明在研发服务业中，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水平越高，关系投资增加所引起的企业利润率的增长幅度越小。这验证了本文在理论分析中提出的市场化水平较高时，关系投资对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率的正向促进作用越弱的结论，假设2得证。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的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都表明，关系投资与研发服务企业利润率之间呈正相关关系，这种正向促进作用会随着研发服务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的提高而逐渐减弱。然而，进一步的研究发现虽然关系投资能显著提高单个研发服务企业的盈利能力，但是对社会关系网络的嵌入并不一定会带来整个社会福利的增加[18-19]。因此，不能片面的从企业短期利润增长的角度来鼓励研发服务业的关系投资行为，而应该从研发服务业长远、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规范企业行为，从源头上解决对关系网络的依赖而导致的研发服务企业目标短期化问题，提出建议如下：

第一，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加大对企业研发活动的扶持力度，为研发服务业的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的环境。例如，英国为推进研发服务业的发展实行了一系列的税收优惠政策，美国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就建立了相关法律法规，形成了推动知识扩散的优良环境。

第二，建立研发服务企业的资格认证体系。研发服务业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建立严格的行业标准，对服务质量给予界定，能够减少需求方对社会关系网络的依赖。

第三，加快完善要素市场，提高地区的市场化程度。对我国的研发服务企业来说，正因为要素市场还不够完善，通过正规市场难以获得资源是迫使其依赖社会网络的一个重要原因。本文研究结果表明，要想从根本上减少甚至消除研发服务企业的关系投资行为，需要进一步加大要素市场化改革，建立针对研发服务业等知识密集型、缺乏固定资产抵押的服务企业的担保以及融资机制。

第四，减少政府对经济工作的干预。正如研究中提到的，由于转轨时期政府对经济的过分干预，导致我国研发服务企业高度依赖于关系投资。因此，为了研发服务企业能够健康的发展，应当着力于弱化政府与经济的联系，提倡政府透明执法，缩小企业的关系投资空间，改善当前研发服务企业重关系的发展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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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 Investment， Degrees of Marketization and Enterprise Profits from R&D Services——An Empirical Research Based on the Second Economic Census Data of China

CHEN Yanying， HOU Zhimin， YANG Wenlu

( Faculty of Management and Economics，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116024， China )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effects of relationship investment on enterprises’ profits from R&D services under the regulation of marketization，and carries out an empirical test with cross-sectional data from 75827 enterprises with R&D services in 31 provinces of China in 2008．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relationship investment has significant and positive influences upon these enterprises’ profits. Moreover, if the degree of marketization in these enterprises’ location areas is high，the positive effect of the relationship investment on profitability will be weakened．In order to ensure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R&D services，we must further improve the system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protection, establish certification system for R&D services qualification，speed up the development of factor market，improve regional marketization degree and reduce the economic intervention from the government．

relationship investment； R&D service enterprises； the degree of marketization

10.19525/j.issn1008-407x.2017.02.007

2016-04-17;

2016-06-06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双边集体声誉约束下的认证产业绩效提升机制研究”(71373033)；辽宁省社科基金项目：“面向辽宁制造业的研发服务业集聚发展模式与政策研究”(L12DJY045)

陈艳莹(1974-)，女，辽宁营口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产业组织理论与政策研究；候志敏(1991-)， 女，内蒙古乌兰察布人，大连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部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产业理论与政策，E-mail：15249487415@mail.dlut.edu.cn；杨文璐(1988-)，女，安徽淮北人，大连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部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产业理论与政策。

F062．9

A

1008-407X(2017)02-00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