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楠(2000-),女,汉族,吉林大安人。
秋天了,谁还不能有个奇怪的想法。
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方天空;一片大地;一湖碧水;一棵老树……
每到秋天,天空都会把自己精心地打扮一番,一望无际的蓝,清纯水洗一般,疯闹了一个夏天的天空,现在有心情整理一下自己的容颜。清除尘埃,藏起阴雨,唤回了远去的白云……如雪的白云,悠闲漫步在天空,秋天的白云,已不像夏天那般漂浮,步履有些迟重,不时地停下来,听一听秋天果实爆裂的声音,会心地点点头,它懂得成熟的力量;静下心来,闻一闻大地的馨香,那份微笑有着无法言说的灿烂,这是大自然最美妙的味道,人工的那些香水,是对味道最好的讽刺。阳光,秋天从来不缺少阳光,大把大把的阳光,抛撒在每一个植物的肩头,那些植物更加灿烂,更有激情,它们赶着劲冲刺成熟。风呢?一向不太安分的风,在秋的诱惑下,多了几分成熟的稳重。天空知道,风是它无常的喘息。有时飞沙走石,那是年轻时没有理智的暴怒;有时泪水涟涟,那是青春的稚嫩苦涩;有时冷彻肌骨,那是心中久藏的阴霾……秋天了,对于天空,这是一个安静的季节。喘息均匀了,风也就少了几分张狂。
秋天了,谁还不能有个奇怪的想法。
大地,从来没有像秋天这样厚重。白雪冰封的时候,它期待芳草连天;阴雨连绵时,它眺望秋高气爽……秋天真的来了,它赶紧擦干泪痕。大地看一看天空,那颜色单调了些。大地可不想输给天空,仿佛一夜间,斑斓绚烂的色彩让大地焕发出新的生命。枫叶红了,红得火爆灿烂,那是大地奔涌不息的血脉;高粱红了,同是红色,绝不雷同。高粱的红深沉凝重,那是生命的分量,那是成熟的表白;银杏的叶子黄了,黄得喧闹,无数蝶儿轻点枝头,飘飘舞舞的黄叶,讲述着生命的旷达。稻谷黄了,那是大地的本色,一望无际的金黄,就是满足,就是欣慰,就是希望。没来得及成熟的小草,枝叶还绿着,那份青涩此时也成了美妙的装点,大地的每一笔色彩,自有它的妙处,大地绝不留下败笔。俯瞰大地,红的山,黄的坡,黄绿混杂的千里平原,给摄影者一个极好的舞台……哪一位色彩大师能有这样的绝世之笔?大地不需要叹服,不需要褒奖,大地需要的是和她一起慢慢享受秋天的欣喜。
不要说大地太花俏了,有些招摇过市之嫌。大地向来是沉默的,不善张扬的。她可以忍受凶残的冰雹,可以坦然面对无情的震动,可以沉默肆虐的风沙;大地可以淡然贫瘠,可以笑纳伤痕,可以无视荣光……但是,大地坚决拒绝没有收获,没有收获的秋天,是大地最大的耻辱。一个小草,没有结籽,那是大地的内省;一片庄稼,没有收成,那是大地的心痛;一棵老树,没有年轮,那是大地的反思……肥硕的老鼠,把洞打得深深的,她的妻子儿女忙着把秋天储藏。许多个飘雪的日子,它们要在温暖的巢穴中咀嚼秋天的故事,让它们的梦里浸满秋天的味道,洒满秋陽的温情。牛妈妈浴着秋阳,秋天在它慢条斯理的反刍中香彻心肺。小牛卧在妈妈的身下,伸着舌头,微闭着眼,缓缓地舔着秋天给它的亲吻,那份满足的姿容让人感动。那一捧阳光,恰好让它们母子品尝到了不同的滋味。母牛抬起头,那眼里有了汪汪泪水,向着远方,一声长哞,荡气回肠。那是对秋天深情的礼赞,那是心底里喷出的对秋天的感恩。
秋天了,谁还不能有个奇怪的想法。
一湖秋水,此时安静多了。疯长的水草,渐渐沉入湖底,化作一湖新泥,明年滋养出满湖鲜肥的鱼儿,满湖生机勃发的水草。先前在它们身上的产下的鸟卵,现在成了傲视天空的水鸟,它们正在秋天里做最后的搏击,漫长的前行路上,它们要有一对坚韧的翅膀。水草上的那些鱼卵,早就成了水里的精灵,轻盈灵巧,四处游串,再过几年,它们就是让人瞠目的杰作。沸热了一个夏天的湖水,在秋风中渐渐冷却下来,湖上湖下有了暂时的安静。水鸟们成群而来,这是它们在北方最后的驿站,此时湖里的食物丰饶,它们需要急速补充营养,应对万里迁徙路上的疾风暴雨。大鱼们渐渐游进深水,活动减少了,它们保持体能,用以抗衡漫长的冬天。只有不知深浅的小鱼虾,还在岸边贪玩嬉戏。此时的湖水蓝得透彻,这透彻的蓝让它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它像一位睿智的长者,秋天在它的思考中,多了些许微蓝的色彩。那一湖碧蓝,是大地最好的点缀,是万里平原上媚媚的眼,秋波是湖水对金秋最好的痴恋。
秋天了,谁还不能有个奇怪的想法。
一棵古树,谁知道它在秋风中笑了多少回?它笑累了身躯,它笑落了门牙,笑失了满树的繁枝密叶,笑成了秋风中的一棵神树,不断有人来朝拜它,这是岁月的力量。阿狗认个干妈,阿福祈求平安,阿嫂几年不育,在老树上系一条红绳,喜得贵子……一年四季,老树下是喧闹的,那些急于筑巢的鸟儿们不得不搬到别处去了。秋天,老树下暂时有了几分清静,人们忙着收拾秋天去了,这样丰收的年景,让他们对老树多了几分感恩和敬重。他们认为老树接纳了他们的祈祷,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一排小树长高了,老树以为笑花了眼,仔细揉一揉眼,看到的还是逐渐要高过自己的小树。好像昨天它们还在泥土中酣睡,这个秋天,它们快要超过老神树了。许多个秋天,串成了一个别致的项链,戴在老树的胸前,那是一种荣耀,是秋天赐给老树的金质勋章,更是一种资本,是一棵普通的树成为神树的资本。每一个秋天,它的身上都会多几道疤,枝叶间都会添很多祭拜的红丝带。
秋天了,没有了鸟的歌唱,老树在回味那些鸟儿们歌唱的岁月;没有了繁叶的陪伴,老树就生活在阴凉的回忆中;血脉迟缓了,青春的激情沉积在年轮深处……每一个秋天,老树都在笑,它身上的那张嘴越笑越大。
秋天了,谁还不能有个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