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法则

段超

提及芝加哥，篮球迷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公牛和迈克尔·乔丹，因为再没什么能比这更具代表性了。然而，芝加哥这座城市，至少在篮球方面，本就不需要任何代表，或者说，是球员们一直都把芝加哥当成自己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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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济济

生涯的第十四个赛季，依然可以保持较高的出勤率，每场打上个30分钟，得到18.5分、4.5个篮板、3.8次助攻、1.5次抢断，对于德怀恩·韦德，这个出生在芝加哥南部又在罗宾斯郊区长大的球员来说，可以说是个不小的成就。不可否认的是，韦德拥有一个辉煌的职业生涯且獨一无二，然而，在这之中却有可观的一部分功劳来自于他的出生地——芝加哥所传承的篮球文化。事实上，除了韦德以外，还有很多来自芝加哥的球员都和他一样在联盟打拼多年且荣誉满满。

韦德说，他最喜欢的回忆有很多都来自于他的早期生涯，那时休赛期在现已关闭的篮圈体育馆举行的比赛中，每时每刻都夹杂着球员之间的竞争和友谊。“我们会一对一挑战对方，但你却额外还能感受到这些家伙对你的支持。”韦德说，“在我刚进到联盟的时候，安东尼·沃克、朱万·霍华德、迈克尔·芬利和蒂姆·哈达威都帮助过我，让我逐渐熟悉了比赛的窍门。他们会让我坐下来，给我讲很多故事。那时能站在芝加哥篮球传奇们的身边是件很酷的事。那样的经历真的太珍贵了。”

“可能和来自纽约或是西雅图那边的球员心态类似，当你来自一个以篮球闻名的城市，你肯定会以此为荣，你会让你的后辈球员心态更好。而在你之前也已经有那么多伟大的前辈了，他们会激励着你守护着同样的目标不断前行，你也会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达到他们所取得的成就。”

韦德曾在理查兹高中就读，他绝对是芝加哥源源不绝的篮球人才之中最杰出的成员之一。而他所说的这种芝加哥篮球兄弟的情谊，其范围之广超乎人们的想像，从名人堂成员如伊塞亚·托马斯到角色球员如兰迪·布朗，从稳健的大个子球员如纳兹尔·穆罕默德到球风花哨的后卫蒂姆·哈达威，从像埃迪·约翰逊这样的远程射手到如同马克·阿圭利一样流畅的得分手，从全能内线约翰尼·科尔到勇猛后卫莫里斯·奇克斯，这种彼此帮扶的情义几乎无处不在。

每当冬季的凛冽寒风吹过密歇根湖畔的时候，这种情义便开始鼓动春风。

“如果不是因为在芝加哥西部长大，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变成过去球员身份时的那个我，更不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我。”现在担任特纳集团旗下NBATV的评论员同时还涉足多个生意和慈善事业的托马斯说道，“从竞技的角度上看，在这里长大的球员在场上会或多或少地体现出一些额外的韧性。”

“而且我一直觉得自己有义务回报大家，同时尽量成为联系球员的纽带。那种团结意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由索尼·帕克们和米奇·约翰逊们传给了我。当索尼和米奇进入NBA打球时，他们就经常回到家乡，监督我们去做正确的事，用正确的方式比赛。那就是我一直以来都尽可能维持和推广的事情，从我和马克·阿圭利在1981年NBA选秀大会上前两顺位被摘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我们同样会保证自己可以回到家乡奉献爱心。”

很多城市都说他们在篮球方面人才济济，是NBA的人才库。但，只有芝加哥在超过十年职业生涯球员数量的排行榜上做到了名列前茅。根据统计，居然有38位曾在这个地区打过高中联赛的球员可以在NBA效力十个或超过十个赛季。

“等下次我再看到肯尼·史密斯的时候，我会跟他说这件事的。”在CSN电视台当评论员的肯德尔·吉尔说，“他常常说什么纽约才是拥有最多最好NBA球员的城市那种屁话。不，绝对不是那样的，到目前为止芝加哥才是。”

诚然，这样的说法多少有些狭隘，尤其是对于一个拥有极强城市自豪感的人来说。但吉尔曾在芝加哥度过了人生的前十年，搬家后在奥林匹亚菲尔兹地区的富环高中打球，然后又来到了伊利诺伊大学，所以也难怪他会对芝加哥依然源源不断地向NBA输送人才这一观点如此坚持。“看看我们现在的球员，安东尼·戴维斯、贾巴里·帕克、贾利尔·奥卡福、德里克·罗斯，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吉尔说，“当一名球员进入NBA时，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家乡带有很强的自豪感，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榜样情义

如果想要详细了解“芝加哥帮”，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忽略的——德保罗大学。前边所说的这位吉尔认为，德保罗大学篮球队在全盛时期对当地那些追求篮球梦想的人们产生了重大影响。曾经，每个联盟进行的比赛并不是每天晚上的重要时段都能在电视里收看的，直播也是少之又少。当时雷·梅尔麾下的德保罗队可谓是众星云集，他们拥有芝加哥公共联赛的明星球员阿圭利、特里·卡明斯、斯基普·迪拉德、泰迪·格鲁布斯和伯纳德·兰多夫，这支球队为WGNTV电视台吸引了大量的收视群体。

吉尔过去常常会告诉那些因为迈克尔·乔丹才在左臂上戴护腕的人，其实阿圭利也这么做过。“那些家伙才是我想要效仿的对象，芝加哥城内的硬汉。那才是我的身份代表。”吉尔说道。

曾在西米恩高中打过球的鲍比·西蒙斯说：“我是看着德保罗大学篮球比赛长大的，那么多的球员为我铺平了发展的道路。他们是我们的前辈，我们崇拜的偶像，我们比赛时效仿的对象。我很骄傲能成为那个团体的一员。”

“芝加哥帮”的传承是某一个超级明星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影响一批芝加哥的后辈，而后辈则是对前辈的无条件支持。比如韦德，自小就是公牛队的超级球迷，同样他也会讨厌活塞队，但他却会为伊塞亚·托马斯加油，只是因为他觉得托马斯对他影响很大，而蒂姆·哈达威也是如此。“伊塞亚是我的偶像。”哈达威说，“我中学时的教练曾带我去老圆形剧场球馆看过一场他的比赛。他说，‘注意那个白队的11号球员，那就是你未来的比赛模板。他说我的运球方式和伊塞亚类似，同样的韧性，无所畏惧的突破也很像。那个时候我才七年级。我说，‘哇，我肯定会因为那个家伙而打出成就吗？他现在正把对手爆出翔呢。”

“我会模仿他的球风，我希望能和他一样比赛。”

其实哈达威在卡威尔高中的第四个学年开始之前，就曾在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地区的一个夏季联赛里打过球。联赛的组织者告诉他成为四支半决赛参赛队就可以见到托马斯。当初托马斯在高中时期会花很长时间坐公车去威斯特切斯特的圣约翰高中。如今已经是活塞队助理教练的哈达威，会独自坐在奥本山宫殿球馆的一个板凳上回忆当初，只要看他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回忆那一刻的激动心情。“我告诉我的球队，‘无论球队有没有你，我们都要打进最后四强，因为我必须见到伊塞亚。”哈达威说道。

当然，最后哈达威的球队让他梦想成真了。

“听他说完话后，我已经准备出去了，但却听到他说，‘蒂姆·哈达威，到这里来。”哈达威回忆第一次见到伊塞亚时如是说道，“我不敢相信他居然会知道我的名字，他告诉我要上学接受教育，从那以后我一直坚持那样做。我和他首次在赛场上碰面是在奥本山宫殿球馆，那次经历很棒，我们现在可以亲密交谈，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经历。”

公牛队的助理教练兰迪·布朗和哈达威是同时代的球员，尽管布朗所在的科林斯高中从来没有和哈达威所在的卡威尔高中交手过，但他们在露天球场和夏季联赛里可是老对手了。“我认为大部分取得成功的芝加哥球员，他们之所以打得好是为了离开芝加哥。”布朗说道，“黑帮和暴力让人挣扎不已。在那里很快就能学会意志坚韧，认识到只有靠自己才能生存下去。我们利用篮球走出贫民窟，那可是发大财的好机会。”

但布朗不知道的是，哈达威说还有一些留下来的人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那里有很多球员比兰迪·布朗强，比蒂姆·哈达威强，比朱万·霍华德强，比尼克·安德森强。”哈达威说道，“他们本可以取得成功，但由于各种原因导致了他们把路走歪了。不过，由于他们的竞争力，帮助我们达到了曾经的水平。没有他们每天和我们打球，毫不退缩，我们也不会被逼得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我们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这才让我们抵达了下一个阶段。”

“我们一对一单打的时候，是为了进步才打球。那并不是为了一争高低或者证明谁在某个方面做得更好，而是为了进步，互相帮助。我们常常拼尽全力，比赛也会随着越来越激烈，但场上却一直都能感受到友谊和尊重。无论我们在哪里打球，也不管那一场是地区联赛还是职业、业余混合赛或者干脆是街头凑局，我们都会拼尽全力打出好表现。赛后我们会一起出去喝几杯啤酒。芝加哥这里的人们也会帮助我重返球场，尤其是当我的前十字韧带受伤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们，我可能没办法用换手运球过人，在街头篮球比赛里，他们也会打全场。在芝加哥这里打街头赛实在是太有乐趣了。我现在依然经常去公园、活动中心和基督青年会看那些比赛。”

哈达威返回家乡见到的这些年轻生力军们如今已经在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打球了，现在业余体育联盟让他们在全美的名气和在当地一样高，不过，这些球员的家乡自豪感并没有被减弱。“我对那些来自洛杉矶的家伙说过很多垃圾话，他们认为那里的球员才更棒。”毕业于惠特尼高中如今在费城打球的年轻大个子奥卡福说道，“显然，我有些偏见。但每个来自这座城市的人都很强硬。你看看安东尼·戴维斯在做什么，还有贝弗利和韦德，我们打球就是有优势。”

奥卡福也是在高中时期见到的韦德，和大多数类似的见面一样，那次见面也得到了非同的反响。或许并不是每个地方都一样，但那次见面肯定让两边都印象深刻。“如果我看到任何一个来自芝加哥的小家伙，我都会伸出双臂拥抱他，那就是我特有的习惯。”韦德说，“已经有成就的球员对后起之秀会感到骄傲，那种紧密的关系一直都在那里。我们不用特别讨论这些，往往点个头，对视一眼就可以了。当你知道某个家伙其实就是在你家附近长大的，那就自然而然象征着尊重。”

或许正如名人堂成员托马斯所说的那样，“新生代正在茁壮成长，这看起来很棒，真的。”

托马斯把索尼·帕克和米奇·约翰逊当成了自己的榜样，而韦德和哈达威的榜样则是托马斯，吉尔把阿吉雷和卡明斯当作自己的榜样。至于更年轻的球员，奥卡福的导师只比他大一岁，但他还是把西米恩高中毕业的贾巴里·帕克当成自己的榜样，并追随他去了杜克大学。

共同榜样

每个芝加哥球员都有自己的榜样，同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榜样——卡齐·拉塞尔。

作为卡威尔高中的骄傲，1962年毕业的拉塞尔在公牛队成立四年之前，甚至连NBA都还没什么人关注的年代就已经声名鹊起了，与他比起来，在公牛队解说席上工作了37年的约翰尼·科尔，影响力都难以与之望其项背。

不过拉塞尔最初喜欢的是棒球，直到卡威尔高中的篮球教练在他高一那年找到他，并告诉他可以长到1.96米，这时他才考虑为什么不试试篮球呢？

“我看到了篮板上的那个黑方块，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它有多重要，但我會对篮球倾尽全力。”快要年满73岁的拉塞尔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对霍金斯先生负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他让我下课后和他一起训练。”兴奋的拉塞尔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姐姐，因为那时候他的姐姐很喜欢打篮球。按照芝加哥的传统，拉塞尔接下来的整个夏天都在进行篮球训练，而霍金斯的那句话也得到了实现，拉塞尔确实长高了。

“他甚至都认不出我了。”拉塞尔说，“我确实全力投入到体能训练中去了，也很注意营养。我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优势，你不会因为我身材走样、饮食或是休息不当而打败我。”

这时开始有大学向拉塞尔发出邀请，可他却一点都不懂该是怎样的流程，也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他参观了辛辛那提大学的校园，和校友奥斯卡·罗伯特森一起吃午饭。那时罗伯特森刚刚在NBA的辛辛那提皇家队完成了历史性的场均三双赛季，他那无私的球风和掌控全场的方式让拉塞尔印象深刻。

但最终拉塞尔选择的却是密歇根大学。在那里他获得了三次大十联盟冠军，两次进入全国最终四强。之后，尼克斯队在1966年用状元签把他选中，并随尼克斯在1970年拿到了NBA总冠军，直到那时，拉塞尔才明白霍金斯的教导和阿特盖尔德花园黑人居住区的那些街头篮球赛意味着什么。“只要是比赛你就绝对不想输球，因为一旦输球，你就要坐两三场的冷板凳。”拉塞尔在谈及芝加哥的那些街头篮球赛时说，“芝加哥篮球比赛的强度帮助我在大十联盟和NCAA里如鱼得水。在芝加哥，你可不能怨天尤人，你必须得努力打球。”

拉塞尔一共在NBA打了十二个赛季，在1977-78赛季，拉塞尔成为NBA历史上第一个以自由球员身份签约的球员，并在拉里·科斯特洛的执教之下于芝加哥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得到了篮球馈赠的拉塞尔，也希望在生涯结束之后对篮球有所回馈。于是，他在美国大陆篮球协会（CBA）执教了一段时间，还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百年纪念高中执教了几个赛季。接着他又在萨瓦纳艺术设计学院连续执教了13个赛季，直到这所学校剔除了这项运动才解甲归田。

离开篮球后，拉塞尔成了一名牧师。可当他结发三十多年的妻子在2014年去世后，他觉得自己还能做更多的事情。

埃文斯·戴维斯是阿姆斯特朗州立大学第一位非裔美国人主教练，拉塞尔对其极为尊重。戴维斯邀请了拉塞尔去这支第二级联盟的球队担任志愿助理教练。“我教他们背身动作。”拉塞尔说，“我的妻子过世让我有些回不过神，我必须得找点事做。我喜欢篮球，也很感谢上帝让我有机会打篮球，这是一种恩赐。所以，为什么我不去为这项运动也做出一些回报呢？”

“我觉得我执教的那些年很棒，我可以跟年轻人沟通，教给他们我掌握的基本功，我认为那对我取得成功至关重要。”

本学年结束以后，阿姆斯特朗州立大学就要跟南佐治亚大学合并了，那所学校属于第一级联盟学校。根据一名学校发言人的说法，现在的情况是篮球队里目前没有任何人能继续留在南佐治亚大学工作。那也意味着还在担任牧师，58年前在芝加哥开启了自己篮球生涯的拉塞尔得去寻找他篮球旅程的下一站了。

“如果我有机会在任何方面担任顾问并做出一点贡献，那我肯定会做，这项运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体能训练、传授、开导、环球旅行、经历的人，还有自己的房子和车，让我一直有幸用赚到的钱过自己的人生。”拉塞尔说，“可以很享受地做事同时又能获得收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没有比那更好的事了。”

“所以，無论我能继续为篮球贡献到什么程度，我都希望上帝能继续为我打开那些门。”

谈及此事，拉塞尔的心情总会十分激动，他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即便他下周末的行程安排得很紧，甚至还要主持一场婚礼。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一直在谈篮球和他钟爱的这座城市。

有人和他讲过很多芝加哥后辈的故事，当他听到其中一些人名时，会由衷地发出赞许的轻笑声。

“你跟那些人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代表芝加哥。”拉塞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