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风骨

2017-06-13 01:29朱成玉
现代妇女 2017年6期
关键词:骨灰灯笼骨头

朱成玉

感恩·父亲

父爱,是一棵扎根在灵魂深处的大树,是累了栖息的胸膛,乏了依靠的肩膀,是撑起一片天,护航放飞的梦想……

心有父爱,感恩常在,在这个属于父亲的季节,我们没有理由不为父亲颁奖、喝彩……

父亲瘦了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胖过,像一根立起来的骨头。

母亲因糖尿病并发症导致眼盲,只好由父亲来照顾,一辈子没做过饭的父亲开始学着做饭。我提出来接他们去楼上住,父亲不肯,说楼上不方便,住平房每天可以带母亲出去晒晒太阳。他让我们放心,说他可以照顾好母亲。不论我们怎样劝说,他都不为所动。父亲一辈子都这样,倔强得很,用母亲的话说:“那是一根倔强的老骨头。”

妻子对我说:“有时候看你爸爸弯腰点炉子半天直不起腰来,就那么弓着身一路走进屋子。我心里可不得劲了。前半辈子弯腰为儿女,后半辈子弯腰为老伴,从来没有时间为自己而活,他这是没有自己的一辈子啊!”

父亲退休前,一直是工厂里的车工,每天弯腰在机床前,一站就是40多年。

我曾经勾着他的脖颈,把他当一棵树上下攀爬;也曾把他当成秋千架,惬意地晃荡。那时候他还年轻,站起来依旧笔直,可是,岁月却和万有引力合谋将他压弯。

再倔强的骨头也有弯的时候。

父亲一直瘦着,现在想想,他又怎么能够胖得起来呢?从小到大,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好,母亲身体差,从来没出去工作过,一家6口人都指望着父亲那点微薄的工资,每月的口粮不到月底就吃没了,父亲总是托人和粮店的人说好话,提前把下月的粮食透支出来。在我们这些小“豺狼虎豹”面前,父亲怎么能吃得上一顿饱饭!

这根倔强的骨头,一直都是硬邦邦的,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让他抱的原因吧。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父亲在门口张着树叉子一样的双臂做拥抱状,我却从他的胳膊底下“嗖”的一下钻了过去。“小兔崽子!”父亲骂了一句,悻悻然跟着我进了屋。后来才知道,那一次,父亲在单位得了劳模奖,那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可是我却扫了他的兴致。

这还是一根险象环生的骨头。父亲这一生做过太多惊险的事情,上山砍柴,砍到了腳背,骨头都露出来了,所幸及时送往医院才保住了右脚。还有一次,中指被车床绞到,皮开肉绽,伤口愈合之后,右手的中指就永远打不过弯来了……

父亲手巧,闲暇时会做点灯笼卖,多少可以贴补一下家用。可他毕竟时间有限,做得不多,都是事先订好了的。一个有钱人出了好多倍的价钱,要买父亲预订出去的一只灯笼,父亲回绝了,不卑不亢地说:“人总得讲究个信用,不能你钱多就坏了规矩不是,不然这世道怕是要乱了套。”

那一刻,我觉得这世间只有一个词可以配得上父亲,那就是骨头,有骨气而且讲诚信的骨头。

有一次,父亲问我对死亡的看法。我想了想说:“人死了,万事皆休,什么都没有了。”父亲说:“也不尽然,你爷爷死后,我从炉膛里还捧回了四捧骨灰,热乎乎的,似乎还带着活着时的体温。”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酸楚的,我不敢想象,将来的某一天,父亲离我而去,这根老骨头会变换成多少思念的骨灰。

如若父亲不在了,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称之为骨头?

有一次,一个朋友问我父亲的年龄,我一下子愣住了,先想到父亲是属蛇的,然后再一点点推算出他的年龄。为此,我深感愧疚,父亲不光把我的年龄,还把我的生日和生辰八字都记得牢牢的,有人问起,他都是脱口而出。

从那天起,我不光记住了他的年龄,还记住了他的重量和倔强。圈

(梨花若雪摘自《莫愁·天下男人》)(责编 小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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