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风中飘荡

张龙真

“我不知该怎样描述今日的事情，”漠然手下一顿，然后又继续在日记本上写，“到现在一想起周围那些鄙视的眼光，就如同一根根冰针直插心间。老人的确是倒在我的身边，但与我并没有关系，换做任何人对于扶与不扶都会思考再三的。犹豫了很久，我没有扶起她。虽然这样做我心里也很不舒服，但的确将风险降到了最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漠然活动了一下隐隐酸痛的脖颈，余光瞥到似乎有人影闪过。他转过头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准备回头写完日记时却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你，你是？”漠然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里是风之谷。”女人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感，可在她开口的同时，环境陡然发生了巨变，书房里的所有陈设被一股力量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群山环绕下的旷野。站在山巅向下俯视，村落安然地横卧在山下，但却呈現出诡异般的寂静。

“你且自寻生路吧。”女人说罢拂袖离去，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恍惚中漠然下山进入村子，夜渐渐深了，可不见一家掌灯。他怀着疑虑敲开了一扇门。

“您好，请问我可以……”刚打开的门砰地关上，漠然无奈地继续向前走。终于在被连续拒绝数次后，一扇门后小小的手将他拽了进去。

“外乡人？现在正准备打仗，”小女孩叉着腰的样子可爱又好笑，“你怎么还来这里？很危险的。”

漠然终于从小女孩口中得知为何村民不愿给他开门的原因，明日这风之谷将沦为战场，而闭塞的地形却使村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搬走。“穿越就穿越吧，居然到了这种地方，真是晦气！”漠然心里抱怨，却只能爬上木板床，期待这只是一场梦。

然而第二天，阳光照射在脸上时，漠然失望地发现自己身下的仍是那木板床。远方似乎有轰隆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女孩闯入房内，拉起他的手就跑。漠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窗外杂乱的脚步声、女人孩子的哭泣声、男人们粗俗的叫骂声和急躁的催促声。

“快，快，他们要打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稚嫩的童音压制不住内心的惊恐。漠然一路被她拽着，挤进逃跑的人流中。他回头，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利索地砍杀着跑不动的村民。不知过了多久，漠然的后面已經没有多少人，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跌倒在地，被一道道厉光砍成碎片，刺目的血红溅到飘落的叶上，染成了与香山红叶一般无二的景致。感觉心被谁抽打了一样，他是该哭的吧，可是连泪水还来不及落到地上，就要继续匆匆逃命。这就是战争。

“别看了。”女孩把漠然的手抓得生疼，别过脸的背影透露出压抑的坚强，她带着漠然一个转弯闪进无人的院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低沉的呻吟很快过去，院中死寂一片。

“听说人死之后，灵魂就会飘起来。”女孩松开漠然的手，他们一起抬头。天边泛着绝望的灰，一块块乌云连绵成没有形状的毯子，试图笼罩所有一切。“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无非是帮助了异族人。救人性命有何过错？生命毕竟是无价的。”秋日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气，混合着血腥味吸入鼻中，让漠然不寒而栗。

“只是因为助人才招惹了这一番灾祸？那你为何还要帮我？”

漠然这才认真地端详女孩的容貌，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生得煞是好看，她紧抿双唇：“为何不帮？生命是无价的。”她一声冷哼，“我无法想象那些忽视人命的人还趾高气扬地炫耀他们的战绩。这几年，战火绵延，清剑下滴落的血为什么还不能够让他们觉醒？”漠然盯着女孩，风轻轻地拂起她颈边的发丝。

院子的门不做声响地打开了，漠然一时惊慌站了起来，拉起身边的女孩，“快走，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不用了。”漠然惊异地发现女孩竟然变成了让他自寻生路的女人，那女人微微一笑，又幻化成一位老人。

“这次，你选择了拉起我。”她略带欣慰，“起风了，你也该回去了。”漠然只是瞥到天边的乌云散了，天气似乎晴朗得很。

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漠然发现自己仍在书房里，墙上的挂钟恰好敲了十二下。看着未完成的日记，他提笔：似乎在梦中度过两日，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至今仍心有余悸。有一个女孩一直在帮助我，最后这个女孩竟是我没扶起的那个老人。至于战争，我发现其实看似和平的社会却也暗自涌动着丑恶的战争，比起杀人见血，人性的泯灭却更为可怕。我们渐渐地忽略生命的可贵，在生命消逝时却无动于衷。也许战争从来没有结束，只有当我们每个人开始珍视一切生命时，和平才会到来吧。

尽管风之谷是梦里所在，但让默然永生难忘：风起于青萍之末，风之谷是风集聚之所，也是弥散之地。风所到之处，或柳绿花开，或摧枯拉朽，如果对人生和未来存在疑惑，那就问问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