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县子位村吹歌会田野调查

2017-06-08 21:47马潇雅
艺海 2017年5期
关键词:评述

马潇雅

〔摘 要〕定县子位村吹歌会是音乐研究部组建后进行的首个田野调查项目。作者从乐学、乐器学、乐种学角度对定县子位村吹歌会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通过对乐器进行文字介绍,配以乐器图,以及不同调在各个乐器上的按指表,与书中内容恰当结合,体现了谱文并茂的特点。

〔关键词〕杨荫浏 子位吹歌 音乐研究 评述

50年代初,我国刚经历了一次历史性变革,各领域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在音乐领域,历史上传承下来的诸多乐种日渐消亡,抢救工作刻不容缓。音乐研究部作为学术研究机构,需要丰富多样、系统全面的资料库为支撑,如此背景之下,音乐研究部在成立之初,开展了一系列的田野调查。此时恰逢河北定县子位村吹歌会被邀请到天津演出,时任研究所古乐组组长的杨荫浏带领小组成员曹安和对吹歌会成员进行采访,并对他们所奏的乐曲录音,于1952年由万叶书店出版了这本他与曹安和合编的《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

然而,它并非一般意义中的曲集、乐谱的合集。书中杨荫浏对吹歌会的采访涉及到吹歌会成员所使用的乐器、乐器的演奏方法以及他们所使用的曲调、音阶等等,作者用十分精炼的语言,介绍了“吹歌会”这一乐种的相对情况。

一、《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的内容

除去开篇的例言,全书共有五个部分,附录中有34首曲调,占据了书中近一半的位置。“例言”中,作者对此次采访的背景、记谱条件以及一些特殊符号的用法等等做出了说明;

第一部分“吹歌会”,作者简略介绍了吹歌会的历史及现状;第二部分“乐队的组织”,作者以图表形式,将吹歌会所使用的十几种乐器及每件乐器演奏时最多使用、最少使用的件数一一罗列,指出乐器的使用数量及种类会因所奏曲调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第三部分“乐器”:吹歌会所使用的乐器共有十七种,因吹歌会成员并未将梆胡和龙头胡琴带来,所以作者只对剩下的十五种乐器进行了说明。几乎所有调查的乐器,作者均一一附图,大到乐器全图,小到乐器各个部分的细节图。作者还绘制了乐器的按指表,意图说明不同调在乐器上的按法以及该乐器的音域;第四部分“曲调”:这一部分分为三个小标题,分别是:“曲牌”、“曲牌的来源”以及“曲牌的形式”。作者首先对曲牌下定义,再探究其来源,最后结合附录中的34首曲调,分析總结了曲牌的变化发展的趋势。

最后一个部分“音阶形式与宫调系统”:共有十个小标题,包括“音阶”,“调”,“调名与绝对音高”,“调名与指法”,“调式”,“调式与定调的关系”,“使定调问题发生困难的几种因素”,“如何定调”,“管乐曲调式分析”,“与古来所论调式问题作比较”。作者着重阐述两个问题,一是调式与定调的问题:即什么是调式?调式与定调的关系?定调的困难与解决办法;二是管乐曲调式分析:即作者将管乐曲的调式分析与附录中的34首曲调相联系,并根据分析的方法其归类、总结。

二、《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的特点

这是一部介绍河北“吹歌会”这一乐种的著作。作者从乐学、乐器学、乐种学角度对定县子位村吹歌会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通读全书,笔者对作者图文并茂、谱文并茂的著述特点印象深刻。作者没有单纯地对乐器进行文字介绍,而是配以乐器图,以及不同调在各个乐器上的按指表。附在整本书最后的34首曲调,与书中内容恰当结合,体现了谱文并茂的特点,使读者更为直观的感受到曲调是如何变化发展的,并理解曲调要如何分析。

首先,作者以个案为研究,例如作者调查吹歌会的情况,是以吹歌会中一位最重要的并且处于领导地位的会员——王成奎为采访对象。再如,作者调查乐器管的吹奏指法、所用曲调等相关情况时,选择吹歌会中吹管最好的乐手——王利吉,依照王利吉所吹的旋律曲调记写下来。

其次,作者十分尊重客观事实,这一特点需从两方面去看:

第一,联系历史,追溯历史:吹歌会的历史来源,已经难于稽考。因王成奎的家族前后已有六代参加吹歌会,所以他的叙述成为作者追溯历史的重要依据之一;作者根据吹歌会所用乐器及乐队组织规模,认为吹歌会所吹奏的音乐与历史上的鼓吹乐或铙歌乐关系密切;曲调上,则是根据曲调调名、所用乐器和应用场合将所收的曲调一一罗列,形成列表。此外,作者还将曲牌的曲名、原用调名与西洋调名联系在一起,单列一表,便于熟悉西洋乐的读者清楚吹歌会所奏曲调。追本溯源的特点体现在曲调曲牌上:作者先对曲牌下定义,即去掉原来的歌词,而保留原来的名称或去掉原来的歌词,填入新的歌词而产生的新名称皆称为曲牌。其次,作者提出曲牌大多源自民歌,然而在历史发展中,民歌的变形与分化导致曲牌“同名异曲”、“同曲异名”的现象出现。作者在这部分中率先提出,将曲调与其名称分开看待,因为曲牌在发展中会因为经手于不同阶层的人而在名称上有所改变。作者以李芳园的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中对老六板名称误用一例以及僧、道宗教音乐中引用民歌,去掉歌词变为器乐曲并冠以“梵音”之举论证,曲调最初的形式至少还是属于老百姓的,而名称却是后来造作的。

第二,尊重客观事实,研究态度科学严谨:在前文中笔者提到,因中国敲击乐器无统一的记谱方法,作者自行设定了记谱法,仅供本书所用,由此可见,自本书开篇起,作者就已显露出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关于曲谱的记谱,作者还根据吹歌会所奏曲调的实际情况,通过特殊符号的标记,尽可能的还原演奏实况。在其他方面,作者在与乐手的交谈中,得知有两种乐器乐手们常用,但没有带去天津,所以作者并未对无实物的乐器进行介绍;吹歌会定调的依据有三,其中之一便是作者以乐手的实际奏唱的音调为主,从而达到更为准确的定调。

三、《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的思考

从上述的介绍中,尤其是乐器的介绍,作者尽可能将“吹歌会”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然而,总还是有遗憾之处。笔者不禁想问:“吹歌会”对子位村的百姓来讲,究竟是什么?子位村的百姓,或是吹歌会的成员是如何看待“吹歌会”的?换句话说,作者忽略了“吹歌会”音乐之外的东西。

比如,传承方式:“吹歌会”的音乐是如何一代代的传承下去的?传承方面是否有什么要求?作為“吹歌会”音乐重要的传承人——乐师,即吹歌会成员,他们如何习得这门技艺?乐师与传授给他们技艺的师傅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是如何传承给下一代的?

再如,传承人:作为乐种传承中的重要纽带,乐师们自身的音乐素质,也直接关系到音乐能否得到良好传承,“吹歌会”乐师们的音乐素质究竟如何呢?他们对于现代西方音乐理论(比如五线谱)是否了解?另外,在民俗、文化方面:“吹歌会”是否有会规?“吹歌会”有何社会作用?“吹歌会”是否有存在的价值?如果有,都有哪些价值?“吹歌会”于子位村来讲,有什么存在意义?“吹歌会”究竟存在于一个怎样的社会环境下?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此书中尚未涉及。

四、《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的评价

张振涛在《风气田野——杨荫浏与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民间音乐考察》一文中,这样评价道:“这是杨荫浏第一次采访一个陌生乐种,他没有像叙述苏南十番那样表现出充分的自信......他对这些乐曲进行了记谱,但仅仅记下了单声部的主旋律......还没有意识到其中贯穿的必须遵循其结构规律与昆曲套曲之间的联系。此次活动,与其后进行的北京智化寺“京音乐”的调查,对20世纪80年后中国音乐研究所面向考察京、津、冀中地区笙管乐起到了先导作用,后来的调查者......他们跑的范围越来越大,见得越来越多,越觉得在杨荫浏建立的知识体系下面隐藏着更加广阔、更加深厚的传统......”[1]

薛艺兵在《子位的道路》一文中,这样写道:“此书一出,子位吹歌会名声大振。中央和地方的不少音乐团体、音乐学府都纷纷从子位村聘调艺人任职任教,仅在五、六十年代中,从子位村受聘外出的乐手竟达八十余人。”[2]

《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作为音乐研究部首个田野调查项目,是之后其他乐种田野调查的基础与样板,后者们虽日臻完善却不能脱离定县子位村吹歌会调查采访的经验。不仅如此,对定县子位村吹歌会的调查,是首次在非原地区进行的田野调查,此后所进行的田野调查均是由调查人员到原地区进行采风而获得的资料。众所周知,去乐种流行地区进行田野调查定然会搜集到极为丰富的一手资料,然而作为首个田野调查对象的定县子位村吹歌会却与此无缘,但研究者们仍旧努力的、尽可能多的从吹歌会成员那里获取资料,也正是总结了这次田野调查的经验,令研究者意识到回往乐种流行地区进行田野调查的重要性。

一言以蔽之,对于《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这一调查报告的地位与影响,需要带回那个时代去理解、去看待,毕竟田野调查由“扶手椅”过渡到“马背上”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注释:

①张振涛.《风气田野——杨荫浏与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民间音乐考察》.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7.04.

②薛艺兵.子位的道路.人民音乐.1989.06.

参考文献:

[1]杨荫浏,曹安和编.定县子位村管乐曲集[M].万叶书店.1952.

[2]薛艺兵.子位的道路[J].人民音乐.1989.06.

[3]乔建中.甘于寂寞_无声奉献_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建所40周年献辞[J].中国音乐学.1994.01.

[4]张振涛.《风气田野——杨荫浏与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民间音乐考察》[J].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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