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乐
一路上想着冬天午后的美好,不知不覺已来到了父亲学校的球场。
暖阳斜照。我望着球场里跳跃奔跑的人们,目光紧随着他们潇洒灵动、忽上忽下的影子,不禁心头一阵酸痒——咱家的球,多少天没沾过篮框了。
我迅速回家取球,又连带喊了个老友一同前来。“今天可要打个酣畅淋漓。”我心里想着,手上运着球,便沿着矮墙向球场大门跑去。篮球击地的声音极为动听,一向不擅长带球过人的我,此刻却连人带球上蹿下跳,毫无平常的紧张,那球在我两掌之间可真是灵巧:翻滚弹跳,似记忆中那只乖巧的波波(一只贵宾犬);迅捷击地,不时与大地碰撞,发出颇有节奏的共鸣。
到大门口,我却怔住了。铁门紧锁,褪色的公告挂在铁门上东摇西晃:节假日场馆封闭,请勿擅自入内;锈迹斑驳的锁头强势地挂在大门上;铁键盘绞在门扇之间,还带着树根草茎的纠缠;北风呼啸,吹动婆娑树影,灌进口中,感觉像被下了蒙汗药。瞪着墙那头在球场上乱窜的人们,仿佛遇上了神仙——这是会穿墙术啊!我怔在铁门口,来往的人看到也是一愣,我报其一苦笑,挥手以示无奈;远处也有执球而来的人影,到了近处也是皱眉锁目,一脸不解。
好不容易叫住了墙那头的一个人:“老兄,这操场可是有旁门么?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人走近了,眯缝起眼,指了指将我们两个隔开的铁丝围栏,不以为然道:“翻墙进来的,动作利索点,别把保安招来。”
老友冲我做了个鬼脸儿,头一勾,一脸狡黠的笑:“翻啊!”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很严肃地瞪着他,发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真翻啊?”“翻吧,没事。”几番犹疑,架不住同伴撺掇,我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飞檐走壁,轻巧地落在地上,我从墙外的围观者,变成了墙内的人。耳边“啪”的一声,老友一个骨碌摔下墙来,正叫唤着。
这场球打得寡淡极了。手上抓着球,心头却不是滋味,篮球进框无比悦耳的“唰”的一声无法勾起我的激动。天阴下来了,几片干瘪的黄叶自白墙头枫树上飞下,打着旋,翻过了墙。
趣味一点一点消逝,口中干燥,眼前昏暗,脚下轻飘,手中无力。
我索性收了球,与老友告别,毫不犹豫地翻出墙去,背上连一点儿汗渍也没有。路上,走在迷蒙的灯光下,暗黄与深蓝主宰着整个世界,唯有回家的路,能留给我一片空白。冷风吹——冬季的黄昏,多么萧条。
一个拐角,忽然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头上是一顶“大盖帽”,手里持着短柄手电筒,脚上是一双灰突突的皮靴子——是保安李师傅!我心里“咯噔”一声,脖子上冷汗就下来了,把球埋得低低的,用宽大的外套遮掩着,快步往前走去。到了近处,我一眼瞟见了他腰带上那串破旧不堪的钥匙,脑袋里“嗡”的一声:他是来巡视的,幸亏我出来得早!“李师傅早。”我心头发凉,上前唯唯诺诺打个招呼。保安上下打量着我:“快回家,早什么早。”他说着拧了拧鼻头,踏着大步走了,留下一路钥匙叮当声。
直到我走出了校门,一颗悬着的心才“扑通”一声落了下来,不禁为可能还在球场的老友和一起拼杀的对手担心起来。我忽然想起近日发生在宁波雅戈尔动物园的惨案——游客违规翻墙,误入虎山,被猛虎袭击致死。仔细想想,心中又一阵后怕。我今日的翻墙,不也是同理吗?我倒不是怕那堪称虎中之虎的保安李师傅,而是怕那只在我们灵魂深处潜伏的老虎。我们时常被欲望所左右,侥幸的心理使理性短路,如若长此以往,只怕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一时的侥幸而犯下弥天的大错。
月亮终于露脸了,城市的天空这么狭窄,若不是特地抬头,这月色又怎能被人察觉呢?正如那些人们应当遵守的规矩,即使没有以条条框框的形式出现,我们也应该谨记在心,不可冒险违抗。
这月色旖旎,可我无心观赏,因为母亲的企盼似乎就在眼前。记得每次打完球都有人说道:“赶快洗个澡吧,要开饭了。”
——墙这头,多好。
(指导老师:朱惠珍)
★老师点评
作者是位阳光男孩,学习之余也想酣畅淋漓地打场篮球,哪怕是紧闭的铁门,也锁不住那颗跃动的心。但文章更多的内容,向读者展示了男孩成熟的一面:他会因违反规定而惴惴不安,进而果然离开;反思自己的行为,深入剖析事情背后人性的弱点。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能将目光投向社会,将自己的行为与当前引发争议的热点新闻相联系,对社会现象开始有自己理性的看法。